幾年前看李安導演的「色、戒」，與我看張愛玲的小說「惘然記」裡的「色、戒」，感覺很不一樣，看文字時所幻想的畫面與電影出入很大，我想任何導 演想拍出張愛玲小說的味道，恐怕都不容易。另一部影片「不了情」（是陳燕燕演的，不是後來林黛、關山的那部影片。）也是拍不出小說的情境，而這部影片，是 張愛玲先寫了劇本，拍完電影「不了情」後，再寫成小說「多少恨」。飾演女主角家茵的陳燕燕產後發福，雖然夾著以往的盛名，無奈外觀實在無法令人信服，電影 的感覺就呈現不出浪漫了。而此片拍完後沒多久，陳燕燕就瘦了，讓人覺得可惜。

　　「惘然記」裡收錄了好幾篇短篇小說，包括了「色、戒」、「相見歡」、「多少恨」等等。眾多張愛玲小說，我只有「惘然記」會反覆看，其他的只看一 兩回，而<半生緣>我不忍看下去，實在太悲了！<赤地之戀>的遺憾也太大了。看了之後，心情都會不好。

　　張愛玲寫小說的功力，即使是極小不起眼的題材也能編寫出一篇動人的小說，以「色、戒」這篇小說來說，雖然是第三人稱的寫法，但是思緒彷彿是從王 佳芝出發，描寫非常細膩，旁徵博引，應該是意識流小說的寫法，十幾年前我看這部小說時，覺得很誨暗，看完結局時，胸口覺得很悶。

　　那個時候心想如果我愛上敵人，也不會放過他，因為那是我的任務，了不起以死謝罪。很無奈的是王佳芝畢竟太年輕，想的不夠深！而她充其量也只是一個業餘的間諜，專業素養不夠，當然就不可能心狠手辣。

　「相見歡」的故事內容更加的簡單，是兩個中年婦人見面敘舊，憶當年、話現在，聊兒女，瑣瑣碎碎的絮語竟然可以寫成一篇短篇小說，兩個中年婦人從未嫁時 就要好，婚後 也一直維持友好關係，然而畢竟是女人，仍是以男人為中心，話題多半繞不開自己的丈夫，其中一人的丈夫已經搬去與外遇對象住在一起，他們的女兒婚後因為丈夫 出國唸書而暫時搬回娘家住，女兒可能也在害怕丈夫出國會不會對她不忠吧！故事裡瑣碎無聊的對話，其實要表達的就是女人總是在框架裡，父系社會男人給女人的 限制，而女人自己也沒膽子走出去。

 　　「多少恨」的情節其實在當時的社會很常見，就是男人是唸過書的，但在鄉下早早就因父母之命而成親，娶親的對象當然沒唸什麼書，兩人自然也沒交 集，婚後可能生養了一個孩子，有了後代了，男人就往都市發展，老婆一人待在鄉下，照顧孩子，侍奉公婆。然後男人認識有文化素養的女孩子………產生情愫，想 與元配離婚。 

　　「多少恨」是敘述女主角在男主角家擔任男主角稚齡女兒的家庭教師，然後陰錯陽差地和男主角發展出若有似無的感情，一直到女主角的父親出現，男主 角對女主角的感 情才慢慢浮現出來，此時傭人卻跑到鄉下去把男主角的元配找來，並且搬弄是非，而女主角的父親又趁機訛男主角的錢，使得女教師非常尷尬，簡直是待不下去。

　　男主角其實一直以來都想和元配離婚，是早在認識女主角之前的想法，但是原配觀念老舊，說什麼都不肯，寧願讓他納妾，她想和女主角妥協，拜托她當 自己丈夫的姨太太，女主角氣得不知如何解釋，尤其是傭人與男主角的元配都認為女主角與男主角已經不清不白，這對女主角而言情何以堪？怎見容於當時的社會， 無論男主角對女主角有什麼承諾，他們的心靈有多麼契合，都沒有用。

　　女主角去意甚堅，最後買了船票，到廈門去教書，當男主角趕著去找她，她早已走了，丟在桌上是一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毛線，以及男主角前一天送給她的瓷碗，瓷碗精緻漂亮卻用不著，好像象徵著他們的愛情，雖然唯美浪漫，卻無法有結果。

 　　我們看「多少恨」，會同情男女主角，因為覺得他們愛的沒錯，感覺/情的事，很自然就會發生，而且他們不踰矩，甚至連手都沒碰觸過。更讓人覺得他們的感情堅貞。

　　女主角選擇離開，除了同情同是女人的元配，一定是怕男主角為難。是多麼偉大的情操。為了顧全大局 ，犧牲自己。

 　　讀張愛玲的小說，總是覺得悵然所失，人生的缺角怎麼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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