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九份的靈魂

來臺灣前，九份就是計劃中要去的地方，因為《悲情城市》和《千與千尋》的緣故 。

去的那天，搭上車的時候，臺北的天色還是好好的，越往九份去，天色越黯淡，接近的時候，雨淅淅瀝瀝下起來了，也不大，細針叢林那樣的，密密的，每根短短的，陰冷陰冷，直直地碎在頭髮上，脖子裡，馬上滲進了身體。

心情無由地灰暗起來，找了碴和先生無緣無故地鬧起彆扭，眼睛像是起了薄霧 , 看什麼都看不清。

站在豎崎路階梯上終於見到了傳說中《悲情城市》的取景地——昇平戲院附近的阿妹茶館。 儘管陰霾，還是有兩對新人幸福洋溢地在地拍婚紗照片。可我怎麼連哀傷都看出來了呢？

嚮往了好久的九份之行，出乎意料地又是感傷，又是惆悵，好端端的一日出游，被我攪和了，心中歉意得厲害。嘗試對自己說，這不過是一個因為拍電影被旅遊業烘托起來的懷舊小鎮，當不得真的。

離開的時候，神使鬼差地在博物館買了一本書。當時也沒心思仔細看， 日後翻起來，才想起當日定是遇到了活在九份的那些靈魂。

這本書，原來是一本畫冊 ——《阿師傅畫筆下的水金九》。阿師傅，本名陳博文，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九份復興前來畫它的代表畫家之一。水金九里面的九是九份，水是水瀾洞，金是著名的金瓜石，它們都屬於新北市瑞芳地區，是臺灣早期重要的礦業基地。

阿師傅，喝完酒，畫完畫，早已經仙走了。 他也許並沒有走遠，還在細雨的陰天來看九份，那是他喜歡的天氣，他以為祗有在那樣的天氣裏九份才是真實的。

上世紀日治時期，這裡可是比臺北還繁華的小鎮，飯店, 酒館，雜貨舖，彈子房樣樣不少 。日出而作，日落而酒的礦工們用和未來賭來的體力和時間消費著他們短暫的奢侈。那條紀錄著他們美好時光的街，和今天一樣，叫做基山街。

數不清的小酒館裏的燈光一定曖昧了無數個颱風雨水的夜，醉了的人們不會記得潮濕裏的腐朽氣息。 金山巖裏的觀音自然會默默保佑一切。

《三更窮，四更富，五更起大厝》的傳說在那時的九份是金色的，是隨手可及的明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海的阻斷， 山的隔閡，這份孤獨讓九份的礦工們比他們的同業都更沉迷在霎時的揮霍之中。

突然有一天，礦山關閉了，不再需要礦工。 九份至此寂靜無聲。那是上世紀的七十年代初。

後來的故事，漸漸地，藝術家來了，電影來了，遊人也慕名來了。九份的故事不再唯一，它和世界上很多有幸重新活過來的小城走過了同樣的路。

從九份最高處欽賢高中望去，山是粗的色塊，雨是細的線條，屋頂依然是黑色的， 有人在賣菜，有人在買肉，有人打酒有人調情，流鶯紛飛， 無聲片一樣默默更替場景；

 走進九份，熙熙攘攘是遊人和笑臉和商販的招呼，鮮活分明。糖果小吃五顏六色，香氣襲人

這是一個活在過去和現在的城市，無論悲喜，都是真實的。

謝謝阿師傅的書，讓我知道自己的感受也是真實的，下次再造訪九份，就不會再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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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些題外的話：

＊去九份那天（2010年12月12日），竟然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可能因為我看見的只是印象；

＊剛下公車進老街的時候，有個布藝店子，裏面買的小錢包和圍巾，是婆婆和小姑的大愛，下次還要光顧；

＊如果你也住木柵，那裡有去基隆的直達車哦（福和客運1558,  木柵動物園到基隆）。可以先去基隆逛逛再坐車去九份也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