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要寫其中一個人的，標題亦是以他的名字為名，
　　　　但是啊，寫著寫著突然覺得這樣就好了，他的專篇下次再說吧。
　拖了很久終於寫完了，回憶錄第二彈－－

一個老大

　　下午六點鐘，夕陽西下的逢魔時刻，我搭乘的客運正經過台北火車站待轉入承德路，高架橋下的平行單向路徑，滿是車潮。當紅燈與綠燈的交接開始，我從微傾的車體內，透過玻璃窗近看路口的擁擠，居高臨下。
　　目測，大約有二十五台機車乘載超過三十個人，後頭的四輪汽車就不計了。前後交錯的車身，有一半以上或左右壓在斑馬線上，不論哪個行人，要想穿越此陣，我猜都需要勇氣吧。
　　轟隆顫抖的排氣管，擁擠的狹小空間－－連轉彎也得注意有沒有流浪犬衝出來，走走停停的不耐等待－－因為有種叫紅綠燈的東西所以鑽洞亦無用，整日累積的疲憊與歸途的焦慮……這樣的現實情況在我腦海中投影出兩個畫面，一個是殭屍大隊，所有僵硬的面容身後，除了陰風慘慘，還是陰風慘慘。
　　另一個畫面，需要一點額外的輔助用品，像是木棍、水管、旗子之類的東西，這將是日式暴走族集會或準備幹架的場景，除了熱血還是熱血。
　　是因為天色已晚嗎？還是因為轟隆作響的引擎聲，或此起彼落的喇叭聲？不，我想是因為「氣勢」。
　　記憶中的過去，我曾見過類似的景況，那是國小五年級的事，在一個夏日半天課的午後，當然了，特攻隊長不是我，囉囉也不是我，我只是個路人兼同學而已。

　　國小五年級，新的班級裏有新同學也有壞同學，有乖學生、壞學生、冷漠的、熱血的、莫名奇妙的，有人說學校就像一個小型的社會，班級當然也不枉多言，至少也是個小生態圈。
　　我生長的地方算是都市邊邊的鄉下地方，就讀的小學也是個小學校。那年的五年級有七個班級，大概三百人左右，如果以知名度排名算佔率，大約有５％的人類為校內名人。不過，每一個都跟我不熟，也跟我沒什麼切不切身的關係。
　　因此，對於新班級組合裏的風起雲湧，說真的，我沒什麼感覺。不過，我的眼睛、耳朵仍然會自動接收到四面八方來的各種新聞，偶爾還有我微薄的好奇心助興。
　　因此，在開學後的第一個星期三，我得到一個消息，下午校門口將有一場「惡鬥」？！「對決」？！「談判」？！或許該說是實力展現吧。
　　不知打哪來的好奇心讓我放下漫畫，放學在家用過午飯後，便興沖沖前往學校。即將到達學校時，我在人行道盡頭停下步伐，偷偷摸摸的先探頭看看有人到了沒，門口沒人，不過前面人行道開頭處倒是有一位跟我一樣動作的女同學，是「白緋羽」，她也正在偷窺校門口的動靜。
　　在我發現她之後，她也發現了我的存在，並認出我正是她的同班同學，於是便向我跑來，我們找了一個比較隱密的地方然後一同等待，就在由校門延伸出的水泥牆後。這個位置可以說是進可攻退可守，如果他們只在校門外談，那我們便靜靜等著看；如果他們打算進入校園內，我們只需退後到花埔後，便能不被查覺。
　　反正目前未到人到達校園，她便與我先交換了一下消息，不過白緋羽知道的事比我多多了，我只有聽的份。
　　經白同學的熱心說明，我得知今天的主角是班上的「黃俋傑」與「鄭智鵬」，原本兩個人各是之前班級上的老大，當然也是屬於５％的那邊。不過，兩位於本學期不幸的分在同一班，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也就是說，兩位帶頭的人今天打算分出個勝負了。
　　不久後，一台台腳踏車出現在校門口，一一自校門旁邊的小門進入，經過中庭後便在操場前停了下來。
　　先說明一下，我們學校很小的，教室以橫置的操場為中心圍繞建造，校門口正對操場的中間線，校門兩側伸出去的是學校的外牆，外牆將學校與外界的車道、人行道、菜田、建築等隔開，外牆與教室距離大約三公尺，也就是說進入校門口後還要走三公尺才會進入中庭。中庭與一般教室的寬度同長，出了中庭後是一小片空地，兩側延伸出去後先是一片三角型草地，然後以花埔與教室走廊作出間隔，過了空地後才是操場。操場中間線的盡頭處便是司令台，司令台後面還有一片小廣場，廣場之後則是一排建設中的教室。
　　腳踏車一輛輛在空地上胡亂排放，上頭坐著應該是班上男同學，以及應該跟我不同班的男生，每個人都著便服，踩著腳踏車，卻明顯分成了兩邊。
　　一邊是由身著淡藍色牛仔褲、白色短袖T恤，外搭深藍色系直條紋襯衫，名人之一的「黃俋傑」。整體特色總結來說，就像是富家子弟的小孩，乾淨、自信、驕氣。
　　另一邊，是身著卡其長褲，與淡藍色系直條紋襯衫的名人之二「鄭智鵬」。整體特色總結來說，就像是經典的老街小混混，髒亂、混濁、痞氣。
　　兩人的身後各站了數名親信，那種感覺大概就像幫主與幹部那樣的組合；在親信之後，則是臉上沒寫名字的小囉囉們。兩邊人馬各有十幾人至若干，現場二十幾輛腳踏車進同二、三十個人就在門前對恃，尤其是兩邊老大，眼神總在對方身上以及對方人馬上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惡鬥？！對決？！談判？！
　　我站在遠遠的一邊，暗自猜測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卻不敢靠的太近。轉頭想詢問白同學對於接下來的可能發展知道多少時，突然發現身邊哪還有白同學的身影。
　　四處探看了一下，卻找不著人，想想靠近點應該沒關係吧，於是貼著中庭的牆緩緩前進，小心地躲在柱子後，前方不遠處即是眾人聚集的地方。
　　該說是意外或是一點也不意外，我在鄭智鵬的親信身邊看到白同學，兩個人靠得很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嗯嗯哦哦又是點點頭的。看來白同學若不是認識那名親信，便是比較偏向鄭智鵬那邊的人馬，就不知她此行問到了什麼……
　　兩方大頭目有默契地將腳踏車交給手下後，便聚在中心說了起來。
　　四周很安靜，沒人敢在神聖的校園內做出多餘或不該的事－－對不起這句是屁。
　　倒帶。
　　四周很安靜，沒人敢在此刻做多餘的事、發多餘的聲，但兩位老大的聲音卻是那麼隱密，大概連兩人身後的親信們也是聽得不甚清楚吧，也可能是我的位置離他們遠了一點，不過我的好奇心還沒那麼大，這個距離、這個位置就是最大極限了。
　　重點是，如果站得太近、太出去，等等兩邊要是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很有可能會被牽扯進去，我對這樣的結果可沒什麼興趣。
　　一個人窩在牆邊看著兩位老大的兩張嘴張張合合，沉重的空氣圍繞整個空間，親信們盯著各自的老大，怕對方出什麼暗招，囉囉們則盯著對方的囉囉們，隨時準備在情況不對時便動手。
　　我又不敢移動到別處，這個位置隱密歸隱密，但兩公尺外就是眾人聚集的地方，除非是偷偷摸摸以視覺死角走出學校可能不會被發現，要是冒然行動必然會驚動到兩方人馬，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因此我只能乖乖靠在牆邊，靠著胡思亂想來打發時間。
　　還要講多久啊……
　　早知道就帶本漫畫來看了……
　　啊布告欄上有螞蟻，一隻、兩隻、三隻……
　　數到第二十三隻螞蟻時，前面兩伙人終於有動靜了！
　　兩個老大先是將兩方人馬聚在一塊兒，鄭智鵬同學搭著黃俋傑同學肩，兩個人嘴上都勾著笑，剛剛還四處瀰漫的火藥味與沉重感，忽然間就消失無蹤了。
　　鄭智鵬拍拍黃俋傑的肩，對著眾人說了些什麼，黃俋傑也拍著鄭智鵬的肩說了幾句，所有人便都笑了起來。
　　感覺似乎是要散場了，我率先以來的路線回到原來的位置。
　　遠遠的，只見鄭智鵬從黃俋傑的親信手中接過黃俋傑的車，再親手交到黃俋傑手上，然後才接過自己的車。一切就像是一個象徵意義般，所有人都跨上自己的腳踏，由黃俋傑帶頭，鄭智鵬退了半個車身位居第二，後面是兩個的親信們以及小囉囉眾，一行人說說笑笑的一台接著一台離開校園。
　　今後，五年六班只有一個老大了。
　　我悄悄跟在後頭目送眾人離去，但沒人發現我的存在，真是太好了。

飛鳥200608045.15.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