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娜芙蒂蒂 Nefertiti 》

　　娜芙蒂蒂，輕輕唸來有種層次交疊的韻味，娜芙蒂蒂，如此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封面是個戴黃金墜飾假髮、微微露出側臉與背影的埃及女人，她的肌膚是迷人挑逗的小麥色，左臂戴著黃金浮雕裝飾的臂環，穿著緊緊裹住胸部與美麗腰線的長裙，封面隨著她背影優美的弧線而逐漸染上被視為高貴的青綠。

　　除了美得像謎的封面，文案更是引人興趣：「美麗與野心，注定她終將毀滅。」

　　在這裡引用一段作者的話，好讓這本書更為具體：「西元前一三一五年的埃及已經出現的偉大埃及法老包括古夫、阿赫摩斯，以及女法老哈謝普蘇，而這個時候拉美西斯與埃及豔后克麗歐佩卓拉都還沒有出現。此時的娜芙蒂蒂是十五歲。她的妹妹十三歲。埃及的一切，展現在她們兩姐妹眼前。」

　　故事要從一個與皇室有緊密聯繫的家庭開始說起，埃大臣的姐妹是當時法老阿孟霍特普三世的妻子──蒂耶皇后，這位法老正室掌握許多權力，比無能昏庸的老法老還要勤於政事，娜芙蒂蒂則是埃大臣與米坦尼亞公主生下的女兒。公主逝世後，續弦生下小女兒穆特努瑪特。我一直覺得兩人的名字其實隱隱有引導她們選擇人生方向的意涵，「娜芙蒂蒂」意思是美人已經降臨，而她擁有古銅色肌膚與黑髮，嬌小玲瓏，顴骨高聳，符合埃及美女的標準；「穆特努瑪特」意為穆特女神的甜美孩子，書中經常提及掌管真理的瑪特女神，對照穆特努瑪特冷靜、不說謊的個性，以及她與姐姐娜芙蒂蒂二人的選擇，更讓人感嘆。

　　帶領讀者的是埃大臣的小女兒──穆特努瑪特，小名穆妮，她長相並不突出，她特別的綠眼睛讓人印象深刻。她對藥草十分有研究，智慧讓她看透許多事情，總是隱藏在姐姐身後默默觀察。將繼承法老的大兒子圖特摩斯死後，娜芙蒂蒂靠姑姑蒂耶皇后牽線嫁給法老的兒子，阿孟霍特普四世，此時這位法老兒子將與老法老實行父子共治，統治下埃及孟斐斯。然而，眾望所歸的兄長圖特摩斯依然活在許多人心中，使阿孟霍特普把對父親的憎恨轉移到當時埃及主要祭祀神明──阿蒙神，也就是太陽神。阿孟霍特普信奉阿頓神，意為太陽本身。這兩者的宗教差異，使他走上滅絕的道路。而娜芙蒂蒂嫁給他後，除了暗地排擠大臣潘納何西之女姬雅，還要努力取悅陰晴不定的阿孟霍特普，可惜的是她一連下六胎，卻生了七個公主，姬雅後來生了兩個兒子，一子死於瘟疫，一子由穆特努瑪特撫養長大，也就是後來的圖坦卡蒙。

　　進宮後的宮廷爭鬥怵目驚心，娜芙蒂蒂媚惑的手段讓人民為她而愛阿肯那頓，穆妮則靠著正直純淨的心靈與有識破陰謀的眼力，能在險惡虛偽的宮廷中活下去。執意毀掉阿蒙神，侍奉阿頓神的阿孟霍普特，改名為阿肯那頓，興建阿瑪納城，要求士兵為他和美麗的娜芙蒂蒂造神龕、巨大神像雕塑，忽略北方擁有鐵器武器的西臺人的步步進逼，忽略各個屬國的求救，也使埃及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後來為慶祝娜芙蒂蒂獲得法老的信物，權杖及連枷，成為娜芙娜芙拉頓，也為炫耀燦爛奢華的阿瑪納城，娜芙蒂蒂不畏旁人勸阻，執意邀請北方各族的使節前來祝賀，不懼盤據北方的的瘟疫，黑死病。

　　在娜芙蒂蒂與阿肯那頓接受民眾的歡聲雷動之時，死亡的瘟疫也侵襲阿瑪納城。老鼠四竄，人越死越多。阿肯那頓見他自以為一手打造的天堂之城逐漸倒塌頃頹發瘋了，他偏執的認為是人民偷偷侍奉阿蒙神導致災難，隻身駕車衝入人民的房屋毀壞阿蒙神的一切，他回到宮殿即被埃大臣和娜芙蒂蒂下令關進隔離房間，沒幾天又傳出甜膩的香味，一世自大狂傲的阿肯那頓死了，所有人離開阿瑪納城逃向首都底比斯，娜芙蒂蒂為挽回民心，重新開始侍奉阿蒙神，也佈署兵力保衛埃及，最後被阿頓神的祭司殺害而死。

　　這本書使用流麗的文字，詳細的描寫宮廷奢華的生活與埃及百態，主旋律看起來似乎是娜芙蒂蒂精采的生活，但穆妮才是真正的主角，她的聰慧，她的狡黠，她的善良與正直，牽動了我的心，穆妮後來與將軍納克特敏在一起，懷了他的孩子，但納克特敏卻被派到危險的軍區，而孩子也不幸流產，更糟糕的是，不是單純的意外使她流產。擅長用藥草治病的穆妮，發現藥箱中的蜂蜜與刺槐不見了，有人偷了她的藥草使她流產，這使她傷心欲絕，憤而與宮廷和姐姐決裂，離開宮廷的紛紛擾擾，到莊園中專心培植藥草，她與侍女艾璞的真摯情感讓我感動，這段時光也是我最喜歡的，輕描淡寫每天的生活，比宮廷華美豔麗的還要動人。

　　整體來說，這個故事是關於兩個女孩子的夢想，因為生在最有權勢的家庭，她們左右了埃及，也被埃及深深影響。娜芙蒂蒂與阿肯那頓的夢想是被世人記住，他們命匠人刻下他們的面孔與身體。政治武功上他們是失敗的，但藝術貢獻卻是不朽的，娜芙蒂蒂終生追求這種不朽，也是埃及人生存到最後一刻的夢。他們恐懼自己的名字不被刻在墓碑上，不被刻在家族的雕版上，害怕冥界之神奧西里斯找不到他們，害怕靈魂無法進入永生的境界。他們要後世仍記得他們的事蹟，他們的臉孔，他們的所有一切。相較於娜芙蒂蒂的燦爛輝煌以及對後世的理想，穆特努瑪特淡泊的天性使她無法理解姐姐的執著，她總是在姐姐任性的要求下默默做事，看似姐姐支配妹妹，其實是姐姐害怕妹妹的不安全感，造成這種局面，穆妮用她的方式愛娜芙蒂蒂，後來即使穆妮懷疑自己的孩子是姐姐害死的，仍然在她生產時回宮陪伴她，而她也只有在穆妮面前，才肯卸下法老正室高傲的面具，與妹妹討論宮廷、政治、愛情，一層層混亂糾結，是穆妮不喜的，卻是娜芙蒂蒂生活的全部。

　　這終究是小說，與正史不同的是納克特敏將軍其實是埃大臣的兒子，而穆特努瑪特後來嫁給將軍霍瑞荷布。歷史上關於姐妹的情愛糾葛有許多故事可以看，趙飛燕和趙合德姐妹勉強算是，關於亨利八世的電影《美人心機》也是。同時也重讀香港作家深雪的《女神門》，當然這本歷史考據的價值沒有《娜芙蒂蒂》精細，畢竟奇幻愛情才是深雪的本家，兩者相似的是對器物的描寫細緻精密，蜜釀蓮花、薰衣草水、瑪瑙土耳其石黃金珠寶……華麗奢侈的生活也是現代人對古埃及宮廷的想像吧！同樣是宮廷權力爭鬥的故事，也推薦描寫印度宮廷茉荷茹妮莎《第二十個妻子》與《玫瑰盛宴》。

　　濃烈糾纏的姐妹之情，與他人共享的愛情，侍奉神祇、宗教的不同，權勢、財富的誘惑，每個選擇都預示未來的路途，選擇什麼樣的道路，追求何種生活與目標，一切都是自己可以選擇的，美麗與野心，注定她終將毀滅。掩上書卷，仍留有幽幽不息的餘韻。

參考書目：米雪兒‧莫倫Michelle Moran 大塊文化《娜芙蒂蒂Nefertiti》

2009.暑假 寫于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