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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17 15:08:27瀏覽4689|回應17|推薦106 | |
11/17日曉峰七七,晚間朋友們將與Heather一起念誦金剛經與心經,祝願曉峰早去早回, 常生如來之家。 **************************** 下文轉載自美華慈心聯盟新書《在不捨與放手之間:寧靜說再見》 倉促中的從容 ──記摯友曉峰的最後一程── ‧雷叔雲‧鄭志凱‧ 陳曉峰,1961年生,1996年在西北大學取得電機博士,旋即應聘到矽谷工作,這一點和許多矽谷工程師的經歷都很類似,但他走得不太一樣。他先我們而去,走得倉促,卻走得從容。 曉峰物質生活簡單,但是心靈世界非常豐富,喜歡看書、靜坐、看電影、寫部落格(博客)。他在部落格的世界裡,以Empty Traveler以聞名,empty當然是佛教的空性,traveler的典故大概來自他所喜愛的意象:「The happiness comes from the journey, not the destination.」traveler既是旅者,也是行者,所以,部落格林裡,大家都稱他為空行者,過去四年他在 http://blog.udn.com/emptytraveler 寫了一百篇文章。曉峰不只寫,更是一位實踐者、修行人。 他向來健康,很少看醫生,更不吃藥。可是在2012年7月2日,史丹福醫院宣告他罹患肺癌第四期。他聽到這個消息時,腿軟了一下子,但只一下子功夫,他就想到:「這反應怎跟自己的期望不太一樣?」很快回過神來,又站直了身子。後來身邊的人多半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反而負起安慰的責任。他告訴我們這消息時,是這樣開頭的:「跟你說件事,希望別把你嚇著。」雖然我們平靜接受事實,他在對話中間和結束,仍一再感到歉然:「希望你沒嚇到。」別人的感受,從來都是他最尊重和珍視的,令我們想到孔子說的:「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 醫生說他時日無多,只有兩條路:不化療,就去安寧療護。他兩條路都沒有走,選擇正常過日子,依然維持了生活的重心。飲食起居雖有很大的改變,但是心情和工作並沒有完全向疾病傾斜,體力許可就照舊上班,和家人共相聚首,但更加珍惜當下的每分每秒。8月底,曉峰說他和愛妻怡慈都覺得「這一個月好像過了一年。」 曉峰的部落格在他生前走後一直對我們說著話,他在最後一篇格文〈不要失去你的遠見與視野〉中引用電影〈飆風雷哥〉 (Ringo) 中他所喜愛的對白:「沒人能從自己當下進行中的故事裡逃走。」再對照格文 〈旅行者的抉擇〉,我們更了解他對生命的態度。他提到服預官役時,在一次演習當中迷失方向,一身疲憊,狼狽不堪,突然開來一輛吉普車,跳下一位軍官,威嚴地質問哪裡是前線。 ……我再也沒看過那位軍官,可是我後來發現,他竟是常常出現的典型人物「路人甲」;在我猶豫徬徨的時候,突然會跳出來問我: 「士兵! 你知不知道哪裡是前線? 」 我想,拿破崙或許會說: 「如果在戰場上失去方向,那就朝向炮聲前進!」吧?然後你毫不猶豫,毫不拒絕地選擇面對自己的宿命,就像歡迎一位生命裡的貴客一樣。 這一次出現的「路人甲」,竟是他的病。病,不只是他的貴客,也是他的老師。老師只負責提問、提醒。路要怎麼走?怎麼走得利人利己?是他的智慧。 許多人不理解,曉峰為什麼選擇不做化療?為什麼不盡一切可能延長生命?他想得不太一樣:化療給他的時間是六個月至一年,但生活品質非常低落,需要他人照顧,不做化療估計只剩三個月至六個月,他不願一方面延長個人的痛苦,一方面拖累家人也痛苦。可是他也不是沒有反過來想:「我會不會太自私了?」因為他知道家人一定希望他多陪他們一段時間。他的選擇,反映了他對生命長度和生命品質之間的抉擇,完全出於愛。 曉峰全家最難得的是,原本對就醫的意見不一,但因為愛,終於決定支持他所有的決定,尊重他把生命主控權握在手裡!這個艱辛的過程就好像曉峰喜愛的泰戈爾的詩句:「離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遠/最簡單的音調,需要最艱苦的練習。」 他曾任美華慈心關懷聯盟的創會董事,又參與翻譯等各小組的運作,更親自探訪安寧療護機構,成為陪伴最後一程的義工。在格文 〈生命的實相與過程〉 中,他寫道: 最近這幾次探訪,從病患那裡,我滿懷感激與謙卑地學習到更多生命實相的功課:苦難與結束的不可避免,而置身事外於他人的苦難,眼不見為淨,只是延後自己的開悟與啟發的重要功課罷了。 曉峰最喜歡引用的一句話是蘇格拉底說的「未經檢視的生命,活不出意義來」(The unexamined life is not worth living.)。他不時駐足凝思,檢查自己的起心動念,觀察人與事投射在心中的影像,他曾經在格文 〈禪者心中的美學世界〉 寫下他深刻的洞察: 美麗的人事物讓人感覺快樂、而/醜陋的人事物則讓人生起智慧/從美麗裡只看到美麗,是持續的渴愛熱惱;從醜陋裡只看到醜陋,是更多的惱怒傲慢/從美麗裡多看到一分醜陋,我就多覺知一分解脫渴愛的清涼;從醜陋裡多看到一分美麗,我就多感受一分脫離冷酷的溫柔。 現代醫學如此發達,現代人往往仍不能選擇走的方式和地點,曉峰是少數的例外。 在曉峰走的前一天,在家裡昏倒三次,怡慈問他要不要到醫院?他說不要。要不要用氧氣紓緩喘氣?他搖搖頭:「自然就好。」問他怕不怕,他平靜地說不怕。怡慈也從沒怕過。第二天上午,9月30日,他就自己最熟悉的家裡、熟悉的臥房、熟悉的床上,離開了他一直溫柔對待的世界。
曉峰的眾多親朋好友雖然失去了曉峰,卻沒有失去對曉峰的記憶,他的溫柔敦厚、無私奉獻、說過的話語、給過的祝福和電子郵件、部落格的字字珠璣,知無不言,言而不盡。在 〈書寫療傷〉 一文中,他好像先一步伸出了撫平親友傷痛的手: 禪修、靜坐、獨處/可以讓自己平靜些/但是/生命終究是要/透過悲傷經驗的整體意識,以對有限對象的慈悲/到/經驗四無量心 的無限性吧。
他在格文 〈誰是心理治療師?〉 寫著: 我靜靜的看著不完美的自己,「參與」不完美或甚至是遺憾的結束過程,不追問它的意義,而只是這樣 “as is” 地成為整體經驗的一部分。
還記得曉峰在極度衰弱中,沉靜地用英文說了一句:「I have a good life.」曉峰在生病之後,開立的最後一個電子郵件帳戶叫做 lifenoregret@gmail.com,他的生命字典中沒有遺憾一詞。 這一切,彷彿有一股新生的力量,給我們強大的鼓舞。
謝謝曉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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