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輕歲月開始，我就一直為頭疼所苦。

每每一疼起來，便得翻出止痛藥囫圇吞下，方能脫離苦海。 

那回連吃了兩顆止痛藥還止不了疼，只能放任兩個孩子午餐時間翻箱倒櫃找餅乾糖果，自己咬著棉被在床上打滾..........我知道，有些看不見的事情，正在慢慢發生。 

我忘了孟孟禮拜二、四該穿運動服上課；忘了去市場買蘿蔔還要買老薑；

忘了該交管理費；忘了爐子上正在煮的湯………..

直到兩次出門忘了帶鎖匙，大門匡啷一聲關上，終於把自己推進失憶的恐懼中，這才開始慌亂的找醫師、吃補藥……. 

「沒事。」「沒問題。」「妳太累了，多休息。」醫師千篇一律的答案，

頭疼的糾纏從沒有放開過我；記憶，卻正一點一滴在遺忘我。 

年假時上山去看父親，下山的路上飄起了雨。 

「小哥，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在一個轉角，看得見海的山崖邊我輕輕的跟二馬先生說。 

「如果我開始會忘記一些事情、忘記一些人；直到忘記孟孟、忘記安咕……..忘記你；然後，在某個清晨我走了。你千萬不要傷心，因為那時候的我，心裡也不會有任何的牽掛了。」 

二馬先生沈默著，一句話都沒說。 

我趁紅燈，試探性拍拍他停在換檔桿上的手，他回過頭來，眼眶紅紅的，瞪了我一眼，只說了一句：「神經啊？」 

從那天起，我若夜晚沈迷網誌遲遲不睡，二馬先生便把枕頭、棉被搬進書房，躺在一旁說：「妳若不睡，我就睡在這裡陪妳，提醒妳該睡覺了。」 

下班回家，若發現餐櫃上的水果數目沒變，他便默默的削一顆蘋果，或切一盤柳丁，遞到我的面前，笑著看我吃完。 

「老婆，吃過午飯記得要睡一下。」

「老婆，如果要打電腦，記得半個小時要起來活動一下。」二馬先生總是撥電話回家叮嚀我。 

等到我發現每天睡前，二馬先生開始會用力的、擁抱我很久，這才知道，當初跟他說那些話，自己是多麼的殘忍。 

昨天二馬先生跟我說：「老婆，我們一起活到八十歲，好不好？」我笑了。 

我想，今天，我要跟他說：「好，我們一言為定。」而且，我還要跟他說： 即使到了最後一秒，我都會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