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者,無極而生,
太,大也,至也。極者,樞紐根柢之謂。太極為天地萬物之根本,而太極拳則為各拳之極至也。
無極而生者,本於無極也。此拳重在鍛煉精神,運勁作勢,純任自然,不甚拘於形式。以虛無為本,而包羅萬象。故曰「無極」。
然初學者究當就有形之姿勢入手學習,久之著熟懂勁,融會貫通,始能入於神化之境。
按周濂溪《太極圖說》「無極而太極」注云:上天之載,而聲無臭,而實造化之樞紐,品橐之根柢也。故曰「無極而太極」,非太極之前復有無極也。此云「無極而生」,究有語病。
動靜之機,陰陽之母也。
變易物體之位置,或動體進行之方向,曰「動」。保存或維持其固有之位置或方向,曰「靜」。機者,徵兆也,如《陰符經》「天發殺機」之「機」。夫動靜無端,陰陽無始。太極者,其樞紐機關而已。太極拳當行功時,中心泰然,抱元守一,未嘗不靜。及其靜也,神明不測,有觸即發,未嘗無動。於動時存靜意,於靜中寓動機。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合乎自然。此太極拳術之所以妙也。
萬物之生也,負陰而抱陽,莫不有太極。有太極斯有兩儀,故太極為陰陽之母。太極拳著著勢勢均含一、O、環形。其動而陽,靜而陰,及剛柔進退等,均與易理無異。故得假借易理以說明之,非強為附會也。
中國舊日學說,諸凡事物均以陰陽喻之。故陰陽無定位。太極拳之為陰陽亦然。如拳勢之動者為陽,靜者為陰;出手為陽,收手為陰;進步為陽,退步為陰;剛勁為陽,柔勁為陰;發勁為陽,收斂為陰;粘勁為陽,走勁為陰;手足關節之伸為陽,曲為陰;分為陽,合為陰;開展為陽,收斂為陰;身軀之仰為陽,俯為陰;升為陽,降為陰。凡此所喻,無論遇如何變化,內皆含一、O、環形。故動靜不同時,陰陽不同位,而太極無不在焉。
動之則分,靜之則合,
動,變動也。動之則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靜之則沖漠無征,而陰陽之理已悉具其中矣。太極拳術當行功時,其各姿勢,一動一靜相間。其拳勢之動者,前後左右上下,均有陰陽虛實可循,故曰「動之則分」。其靜的姿勢,雖無痕跡可指,然陰陽虛實已見其中,故曰「靜之則合」。若作運勁解,則太極之陽變陰合,即物理力學分力、合力之理也。太極拳術遇敵欲制我時,則當分截其勁為二,使敵力不能直達我身。(背勁)所謂「動之則分」是也。若將敵粘起用提勁,陽之變也。及起,須靜以定之使不得動,或敵勁落空。稍靜即發,利用合勁,陰之合也。倘敵欲發我,則應中心坦然,審然應機,靜以俟之,微動即應,所謂「後人發先人至」也。
夫道一而已矣。當混沌未判,洪蒙未辟,本無動靜,何有陰陽?故以虛為本者,無不合道。天地如是。太極如是。太極拳習至極精處,亦如是也。然此指先天而言,指習拳術功深進道者而言。初學之士,驟難語此也。及乾坤既定,兩儀攸分,有陰陽斯有動靜,則言太極者,不能不就有形象者以講求之。太極拳之分合動靜,合乎陰陽。如動勢需求開展,運勁務明虛實。剛則化之,故曰「分」。柔則守之,故曰「合」。坤在靜中求動,無為始而有為終,必須伏氣。乾則動中求靜,有為先而無為了,只要還虛。蓋萬物之理,以虛而受,以靜而成。天地從虛中立極,靜中運機。故混沌開而闔辟之局斯立,百骸固而無極之藏自主,無不從虛靜中來也。重陽子曰:「此言大道之原,而功先於虛靜。虛則無所不容,靜則無所不應。」由是觀之,習太極拳者,倘以虛靜為本,則分合變化自無不如意也。
無過不及,隨曲就伸。
過,逾也。不及,未至也。隨,無逆也。就,即之也。過與不及,皆為失中。失中則陽亢陰暌,未能有合也。太極拳於曲伸分合等處,運勁過則生頂抗等病。不及則有丟偏等病。欲求不即不離,則應隨之而曲,就之而伸。隨機應變,毋固毋我。因力於敵,以中為主,而粘、黏、連、隨以就之,自無不合。所謂「君子而時中也」。案初學此拳者,每失之過,迨稍懂勁,則每失之不及。學者宜審慎之。
人剛我柔謂之走,我順人背謂之粘。
人者,敵也。剛指剛強有為而言。柔者,無抵抗也。走者,化也。柔以承之,變化敵力之方向,不為所制,故曰「走」。順者,自由便利也。背者,不自由不便利也。粘者,取制敵人之力也。遇敵施剛力時,我惟順應其勢,取而制之,使俯就我之範圍,如以膠著物,故曰「粘」。太極拳常以小力敵大力,無力御有力。弱勝強、柔勝剛,為其主旨。但以常理言之,小固不可以敵大,弱固不可以勝強,柔固難期以制剛。然云「敵之」、「勝之」、「制之」者,必有其所以制勝之理在。蓋敵力須加吾身方生效力,苟御制得道,趁其用剛發動之始,審機應變,採取擒獲,使還制其身。則我雖弱,常居制人地位。敵雖強,常居被制地位,難於自由發展,力雖巨奚益?!此老聃「齒敝舌存」之說也,頗合太極拳剛柔之義。然非好學深思之士,未足以語此。
動急則急應,動緩則緩隨。雖變化萬端而理為一貫。
此言己動作之遲速,當隨敵動作遲速之程度而異。但欲識敵之遲速程度,須先體察敵力之動機,方能因應咸宜。何謂動機?周濂溪《通書》有雲,動而未形有無之間者曰「機」。又曰:機微故幽,難識如此。設非功深,不易知也。然苟得其機,敵雖變化萬端,由一本而萬殊。而我則執兩用中,扼萬殊而歸一本。審機應候,無過不及,敵運動甚速,而我應付遲緩,則失之緩。敵勁尚未運到,而我先逆待,或加以催迫。則敵反有機可乘,是謂性急,其弊一也。守一以臨,純任自然,無絲毫之凝滯矣。故曰「得其一而萬事畢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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