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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契闊
2008/03/10 02:33:39瀏覽2204|回應1|推薦19

部落裡,豐年慶歡樂的歌聲響遍全村,整個部落都醉了。掂掂背包裡沈重的問卷,心想今天是不可能在這個部落裡,完成任何一份問卷了。好吧,那就轉往另一個村落試試吧!希望那裡的原住民沒有喝醉,可以多做幾份調查,將進度趕快一點。穿上雨衣,跨上借來的小五十摩托車,台十一線的花東公路,就出現在眼前,除了天邊多了幾朵烏雲、下了點小雨,路像尺一般直,左邊的海岸山脈,壯麗的有如綠巨人一般,右邊的太平洋還是一樣的湛藍,海濤輕拍著海岸,颱風來來去去對它完全沒有影響。

  對我好像也沒有什麼影響,只是有點小小的風雨而已,但是我錯了,而且錯的離譜,就在這個沒有人煙往來的一小下坡路段,突然感到車尾滑動,下意識地拉了一下剎車,車身卻猛然滑出,還沒弄清怎麼回事,這世界已將我拋開,我掉進了一個無盡的黑暗裡。

  在這黑暗的大罩子外,海風輕吹、地球依然在轉動,世界一點都沒有變,我則已置身另外一個不知名的世界,這地晃得厲害;遙遠的地方,傳來吵雜聲,「我」就在這巨大黑暗的小角落,昏沈無力,全身沒有半點力氣,連手指都抬不起來,就任由它癱著吧;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醒了睡、睡了又醒,我發現我好像被關在一個黑房裡,這黑黑的牢房,沒有出口也沒有入口,我努力想找出口,但怎麼看都是一片漆黑,我用力大叫但卻喊不出丁點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看見亮光,窄窄的一扇窗外,有朵雲,好美喔,它慢慢的飄了過去,在窗邊的一角消失了,白雲旁是什麼呢?看不到,我試著移動身體,但卻動不了,眼前還是那朵白雲,看得更清楚了,頭也不再那麼昏,但身體怎麼都動不了,心想壞了。不會吧,真的那麼倒楣,就是我嗎? 我慌了、亂了、昏了,完了,那個人寫事原來是真的,他說自己被關在自己的身體裡,後來竟然還寫了一本書,我還記得那書名,叫什麼蝴蝶與潛水的?我不確定了,四周靜得怕人,那朵白雲又在飄動,對我確定它輕輕慢慢的移動了一點,但我為什麼就是動不了呢?即使像白雲移動那麼丁點也好?我用力指揮著我的身體,但我的身體不理我,除了我的眼睛,但似乎功能也減半,眼珠子只能微微動,大概只有十度吧,天啊!我好像真的被困住了,就在我自己的身體裡,而且就在大馬路上橫躺著,我希望自己幻化成蝴蝶,飛上天去,但我卻逃不出身體這個潛水鐘。

  又有人把燈關掉了,我好累,不覺睡著了,睡夢中耳邊傳來刺耳的警笛聲,頭痛的厲害,身體被不停地晃動,感覺是躺在一輛車上,身體還是動不了,努力張開眼睛,突然看到一張大臉,過程像是看黑白慢動作紀錄片,動作極慢,聲音也拉長得好笑,好像站在遠方看電視播默片一般。那聲音說:「你出車禍,可能有傷到眼睛和腦部,我們會做進一步的檢查。」身體晃了一下,我確定自己剛剛坐的是救護車,長廊上長排的日光燈,飛快地從眼前閃過,又停了下來,有一位綠衣人,站在我的面前,旁邊的人圍了過來看我,表情驚呀,好像看到鬼一樣,綠衣人拿了支手電筒,在我眼前晃了又晃,又朝著我的眼睛猛照,但我卻不覺得刺眼。

  接著,我像布娃娃一樣,又被推進了一個小房間,小綠人和小白人在說話,說什麼聽不清楚,但好像很嚴重,又再換了一個小房間,人都不見了,一會又再出現,然後再循環一次,又是一個小房間,好像機器故障了一般,我被送到不同的小房間去,但沒有人肯收留我。終於,小綠人又走了過來,他拿起那個手電筒猛照我眼睛,他終於說話了,而且,我還聽得到,他說,你很幸運,眼鏡碎片沒有傷到眼球,視力影響應該不大,多休息。但我卻很疑懷,因為我看他好模糊。說完,可愛的綠衣人就消失了,我努力的想向他說聲謝謝,卻發不出一個音來。才一轉眼,小綠人又折了回來,站在我面前,他說,你最好轉總院再做更進一步的檢查,他在一張簽了張單子,我就被推上救護車,車走在海岸公路上飛開前進,要到另一個大醫院去,從躺著位置看去,那片雲還在那裡。

  檢查治療都是有效的,但是效果很慢,接下來的二個星期,我的身體終於聽到我的呼喊了,但這個身體就像個大鐵殼,住在裡面的靈魂很難使喚得動它,因為一吃就吐,體重猛掉,體力近乎零,隨時都有快昏倒的感覺,眼睛只能看左右10度左右,人是能走路,但人好像穿了老式厚重的潛水衣,走在大馬路上,一切都是慢慢,快不得,也無法快,好似七、八十歲的老人一般。頭仍漲痛得厲害,右半邊臉麻得難受,好像打了麻藥一樣,已經連續麻了三個星期了,卻一點都沒有退的跡象
,每次吐痰都有小血塊。

門診時,醫生總說沒事,只好安慰自己沒事,這天,看過門診後,感覺醫院的冷氣特別冷,走往批價處的路上,突然覺得嘔心,趕緊靠近角落的大垃圾桶停下來,不到一秒鐘,早晨出門吃的柳橙汁、麵包,全都從喉嚨衝了出來,還夾帶了一股難聞腥味,仔細一看那股腥味的來源,不是別的,原來是從鼻腔噴出來的鮮血,嘴上也有,心想怎麼會這樣?又感到一陣噁心,又吐了好幾口,整個早餐和著血全吐出來了,有如血崩一般,樣子嚇死人了,頭昏得厲害,我招手想叫住走過的人幫我一下,但行人一個個走過去,沒有人敢停下來幫忙,口鼻仍不停猛噴鮮血,噴吐了一陣子後,終於停止,沒有昏死過去。我看看四周,都沒有人走近,只得自己站起來,心想即然沒有死,就站起來走回家吧,但仍然沒有力氣,這身軀像是快沒有電的玩具,速度慢得可以,看著前方,往回家的路好遠喔,只能慢慢走,不敢責怪剛剛身邊經過的行人,心裡非常難過,卻又無可奈何,心想若是自己是行人,可能也沒有膽量停下來,幫一個倒在垃圾桶旁吐血的人。

  一路上,憶起《八大人覺經》上的話「世間無常,國土危脆」,不覺得潸然淚下,不論你願不願意,當業力、境界現前時,至親的父母妻兒子女,或許不在身邊,名利財富也則有如過眼雲煙;若是平常修行用得上還好了,但是若平常準備得不夠,不免心慌意亂,只得依自己的福報,或許會有好心的綠衣人會出現,或許經過的只是那一片白雲,再轉身已是另一個國度。

( 心情隨筆心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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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diver&aid=168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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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極會泰來
2008/04/07 20:13

雖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仍為你出事時未盡關心之誼甚至後知後覺,感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