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一早，我和兒子忙著他的聖誕節花圈作業，孩子的爹也在一早到別的地方工作，雙方好像在跟時間競走，因為我們要趕快將手頭上的工作完成，預計下午要去台北工作，這趟行程我只是插花當短暫的司機。

為何是短暫的司機？因為我比路癡還糟，我是標準的路障。

他曾形容我好似蟲蟲危機裡的那一群正扛東西的螞蟻，想想那片子，一片落葉從空中飄落，擋住牠們正常要走的路線，一群螞蟻就這麼慌了，不知該如何是好。看電影的人們此時哈哈大笑，唉呀！繞過去就好了嘛！請再想看看，我和螞蟻被劃上等號。

我心裡有氣，也只能乖乖被唸，但有時我並不覺得這樣很慘，因為有這樣的老婆，他只能對我說教，我要是皮一點忍一下，臉裝無辜一點，反正他唸他的，我悠閒地坐我的車，那也很好。但他不能唸太久，有時候唸太久，我會抓狂。

在高速公路上，開著車夾帶些許睡意，聽到妹妹說話有些激動，但我胡亂點頭、”橫”（台語四聲 : 嗯）的方式應答，忽然孩子的爹笑得好大聲。

我有點好奇：「你在笑什麼。」

「妳沒聽到妳女兒跟妳說的話嗎？」

我有點心虛：「沒有啊！我沒注意聽。」

這時他又笑了：「妳女兒說，媽媽，妳看，拖車，它的後面還拖著一輛車，跟我們以前一樣。」（十月份車子曾被拖吊）

他依然在笑，那種笑，給我的感覺是－他在取笑我，幸災樂禍那一型……。心裡非常不舒坦，我還以”眼”色，斜視瞪他，到最後我也笑出來了，但一想到女兒心底的陰影，心頭不自主的酸了起來。

台北的工作完成後，我們到了桃園。下車後，他談他的生意，我帶孩子們去麥當勞打發時間，我發現這兩個蘿蔔頭的眼睛是雪亮的，到了樓上，他們興奮得直接往遊樂間衝，將近一個小時，手機響了，他的事情談好了。

我下樓買他要的冰咖啡，偏偏這個時候人潮特別多，過了一會兒，他出現在我的眼前，直喊外面好冷，孩子們看到他全一窩蜂跑了過去，我心一陣驚喜，沒多久才想到，是不是鑰匙在我這裡，依他的個性，唉！是不是外頭冷…，唉！

他看到冰咖啡已到手，他抱著女兒，手牽著兒子，我跟在後頭，發現眼前有個溫馨的畫面，孩子們跟他老爸似乎有講不完的話，他渾身散發強烈的父愛，我開始在後頭用心欣賞這幅令人動容的畫。

車子開動後沒多久，前面的一輛車忽然煞車，他將右手攤成90度，可能想到現在都會繫上安全帶，所以再將手緩慢收回。這舉動令我感動，好久好久不曾出現這溫馨的動作。

我裝作不在乎：「老公，你怕我…...。」我做了一個向前衝的動作。
「嗯！你還蠻關心我的嘛！你知道嗎？我本來不想講的，雖然都老夫老妻了，但想想，就因為如此，我更覺得要講給你聽，你這個動作讓我感到非常窩心，雖然整個動作沒做出來，真的，我很感動。」

他不語，在微笑中強掩自己的感情。

我有點火大：「你為什麼老是這樣，老是讓我在唱獨腳戲，你知道嗎？就有許多人認為都老夫老妻了，沒必要將愛不愛的掛在嘴邊，但總該有時要讓對方知道，我是愛妳的，而不是不講。別以為老婆是理所當然的要清楚你在想什麼，老將愛掛在嘴邊的男人不一定是...。」

我像洩了氣的球：「有時，我希望你能說出來。」說完我狠狠地瞪他一眼：「跟你說這麼多也沒用，我真是自找罪受。」

不知過了多久，妹妹哭著：「媽媽，哥哥佔人家的位子啦！」「媽媽，哥哥把外套全部拿過去當他的被子，我都沒有外套。」

經我的”瞧功”，平息數分鐘後，妹妹又耍脾氣：「哼！為什麼哥哥就是這麼貪心。」

我往後看了一下，哥哥將我的外套覆蓋在他的頭與身子，他的腳則用他的外套蓋上。

我故意將音量放小，但一定是哥哥聽得見的音量，且要神秘的說：「等一下我們等哥哥睡著了，我們就偷偷的打他。妳希望哥哥是101忠狗，還是黑麻糬。」

妹妹笑著說：「101忠狗。」

哥哥也笑出聲：「我才不要當101忠狗，妹妹是黑麻糬啦！」

「才不是咧！」兩個人又吵了。

「不然我看那個小朋友不乖、不聽話，我會讓那個小朋友變賤狗，或者是貓熊，再不乖的話，媽媽會讓他變成101忠狗，非常非常不乖的話，我會讓他變成黑麻糬。」

他們倆互相控訴誰比較壞。

我問老公：「你知道什麼是101忠狗，什麼是黑麻糬嗎？」

他不語只是搖著頭，專心地開著車。

「101忠狗身上不是有黑有白嗎？那意味孩子們不乖的話，身上當然也是有黑有白，那黑麻糬更不用講，身上當然是只有黑色，沒有別的顏色。老公，你有沒有覺得妳老婆的想像力實在是超豐富的，嗯！有沒有啦！」

他不想正面回答，反而對孩子們說：「那你們想當什麼……。」

他一向如此，不懂得浪漫也就算了，有時真懷疑他是不是想存心把我氣死，再娶的理由會比較正當。


你懂愛，卻從不輕易說愛，或許你是男人，理當如此。但我是女人，需要你嘴邊的愛當盾，需要你的心當防護網，需要你健康的身子，當我餘年的最佳老伴。

生活可以單調，但不能變無趣。因為我是女人，所以我不想讓我的下半輩子賭著氣，不吭個愛字。

不想二人由些許交集變成只有平行線，深怕你會將我的愛漠視，認為那是理所當然該付出的。說真的，有時我會感到累，又有時我會覺得好累好累。

就因你是男人，……。

對我，除了不會浪漫，不會花言巧語……，目前不會虛情假意外，在我的心中，你仍然是我的好公，孩子們的好爸爸。

對了，愛既然說不出口，不然你也可以寫下來呀！我似乎看到你用慣有的動作，要我不要那麼無聊。

真希望老天有眼，下輩子讓你當女的，看你還會不會說我無聊，盡想些沒營養的東西，哼！

伶玲  12.26.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