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碧蓮玩弄著桌上果汁的吸管，看著對面兩眼無神的高言之，

她的眼睛已經哭的紅腫，似乎是以經被抽乾了力氣。軟軟的癱坐在椅子上。

＂言之姐...＂她伸手拉啦高言之的手。

今天診所休診，碧蓮穿了一件紅色無袖的Ｔ恤和洗白的牛仔短褲。

她和高言之在城市光廊裡，已經呆了一個上午，她忍不住拉著高言之：

＂言之姐，妳是在氣方大哥嗎？＂

高言之無力的看了她一眼，搖搖頭，她說：＂沒~＂

＂那妳...＂碧蓮欲言又止：＂還要瞞下去嗎？＂

高言之悲傷的牽扯了一下嘴唇：＂我好矛盾，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

她看著眼前桌上的咖啡，自從咖啡送來，她一口也沒動過：

＂在不同的時空，卻愛上同一個男人。有那麼多甜蜜的，痛苦的回憶，

妳說，我該怎麼辦？＂

＂為什麼不能單單純純的戀愛？簡簡單單的和深愛的那個人一起過就好？＂

她幽幽的說：＂為什麼我要想起那段已經遺忘的時空？＂

＂可是，方大哥一直都在贖罪。＂碧蓮疊聲的說著：

＂這幾年，他一直都很痛苦，自從姐姐走了以後，我是第一次，

看到他為了另一個女生那麼痛苦。＂碧蓮舔舔唇：＂而且，他對妳都沒有變過。

他真的很愛很愛妳！＂

碧蓮兩手闔起：＂言之姐，拜託妳，妳不要再離開方大哥了，好不好？＂

＂就是這樣，我才會痛。＂高言之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嘆了口氣：

＂如果，我沒有看到現在的他，沒有感覺到他對我的好。那麼，

我就不會那麼痛苦。＂

＂小蓮。＂她睜開眼：＂妳可不可以把我恢復記憶的事情，暫時不要說出去？＂

＂為什麼？＂碧蓮不解的問：＂妳已經恢復記憶了啊！為什麼不說呢？

有很多話，你們應該說清楚。而且，那個時候，方大哥應該有很多事情，

都吞下來不說。＂

高言之淡淡的笑了一下：＂當時，他和Lisa躺在床上，他那個三流演技，

妳覺得，我會相信那個誤會嗎？＂她嘆口氣：＂我難過的是，為了依青姐，

他變成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只要是靠近他的，不管是誰？他就會想辦法，

演出一部部爛戲碼，把那些人趕走。＂停了停，她悲傷的說：

＂這個，當然還包括我。包括我這個，曾經山盟海誓，

要一直相守下去的我。＂

＂如果，我知道依青姐是他的之前的女友。＂高言之眼裡閃著淚光：

＂我就會離他遠一點。＂她再笑：

＂偏偏又是依青姐把我和他拉在一起。＂

＂偏偏，依青姐是得了血癌，所以離開他。＂她再說。

＂偏偏，921的時候，依青姐就在山裡面。＂她再說。

＂偏偏，他看見了依青姐寫給我的信。＂她又說。

＂偏偏...＂她笑了起來：＂哈！依青姐就好像我的命運之神一樣！＂

＂我也是好愛好愛他。＂高言之淒涼的說：＂莫名奇妙的好愛他。＂

＂言之姐。＂碧蓮急忙的抓住她的手：＂妳不要這樣。姐姐那時候，

也沒想到你們會相愛啊！＂碧蓮又說：＂所以，她才會什麼都沒說啊！＂

高言之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依青姐。也不怪學長。＂

她軟軟的躺在椅背：＂是命運，把我們三個人湊在一起。＂

她抓緊了碧蓮的手：＂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好嗎？＂她的眼神認真，

而且懇切：＂說了，不會比較好過。讓我好好想一想，等到適當的時候。＂

高言之吸了吸氣：＂我會自己說。＂

＂如果，妳現在很幸福。＂碧蓮說著：＂那就一直幸福下去，不是很好嗎？＂

＂問題是，＂高言之皺了皺眉：＂妳覺得，讓學長一直抱著愧疚來對我，

這樣是好的嗎？對他公平嗎？＂

碧蓮搖搖頭：＂如果他因為這樣很幸福，那妳為什麼要把一切揭穿呢？＂

＂他幸福嗎？＂高言之兩眼空洞的說。

碧蓮用力的點點頭：＂我從沒看過，方大哥像現在這麼幸福過。＂

高言之的唇，浮起淡淡的笑容，她又何嘗不是。

這些日子以來，她又何嘗不是身處於幸福之中呢？

她端起咖啡，輕啜了一口，看了看時間，她起身：

＂碧蓮，我們該走了。太晚回去，學長會起疑。嗯？＂

碧蓮抓起安全帽：＂我送妳回去吧！＂她說：＂我可以掩護妳喔。＂

＂也好。＂高言之說：＂要不然，我還真沒力氣回去。＂

城市光廊距離牙居，也不過十來分鐘。高言之一開門，方易詠便衝了出來：

＂言之，妳去了哪裡？怎麼也沒帶手機？＂

後面跟著的，是慌張的梅姨：＂丫頭！＂梅姨現在都是這樣喊她：

＂妳總算回來啦！方醫師都快要把整個高雄翻過來了。＂

＂我帶言之姐去看醫生啊！＂碧蓮從高言之身後探出頭：

＂她今天要換藥啊！方大哥，你不知道嗎？＂

方易詠和梅姨看到了碧蓮，兩個人同時愣了一下。

＂怎麼會是妳帶她去啊？＂梅姨狐疑的問。

＂唉呀！就早上我過來拿東西嘛！＂碧蓮還在掩飾：

＂言之姐說她今天要換藥，可是方大哥出去啦！我就帶她過去啦！＂

高言之點點頭：＂我擔心學長會很晚回來，所以就請碧蓮帶我過去。＂

好險！去城市光廊前，她還真的讓碧蓮帶她去換藥。

＂是今天嗎？＂方易詠搔搔頭：＂怎麼我記的是明天呢？＂

＂你啊！＂高言之拉過他的手：＂你最近太忙啦！應該要放假一下。＂

＂而且，你不是每逢20日，就得閉關思過嗎？＂高言之說著：

＂瞧！一早你就趕著出門，我也來不及提醒你啊！＂

說著，她擁抱了方易詠一下：＂現在，我不是回來了？＂

她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微笑：＂對不起囉~＂她撒著嬌。

高言之很少在有第三者的場所，主動表示自己的熱情，

方易詠有些驚訝，卻又被她弄的迷迷糊糊的。

＂咳~＂梅姨輕咳了一下，這樣的場面，也有些尷尬。

不如就把空間留給這兩個熱戀中的人吧！她脫下圍裙，拉著碧蓮走出門：

＂碧蓮，我趕著回家有事，妳就帶我回去吧！＂

她向碧蓮不斷的使眼色，努努嘴。

碧蓮會意的點點頭：＂喔～我也要回家了，天氣好熱，我要回家吹冷氣！＂

關上牙居的門。就剩下了方易詠和高言之。

方易詠盯著高言之，發現她的眼睛紅紅腫腫，就好像是哭過了似的，

他溫柔的端起她的下巴：

＂妳哭過了？怎麼呢？＂他小心翼翼的問。

＂傷口痛嘛！＂高言之依偎在他的懷裡：

＂今天的護士很粗魯耶！害我痛的眼淚直流！＂

＂妳啊！＂方易詠低頭輕撫她的長髮，憐惜著說：＂就是怕痛。＂

＂我看我得問問醫生，是不是以後讓我幫妳換藥就好？＂擁著她，

方易詠自言自語著：＂省的把妳弄痛了，妳又把眼睛哭腫了。＂

＂也好啊！＂高言之順著他的話，仍是依偎著他：

＂沒有人比你更溫柔了。＂

她就是喜歡這樣賴著他，不管有理沒理，方易詠都會守著她一般。

＂欸欸欸！＂方易詠低頭看著把頭埋在他懷裡的高言之：

＂言之，妳今天，很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高言之抬頭，不解的問。

＂妳今天特別...嗯...＂方易詠故意停頓了一下：＂熱情。＂

＂是嗎？＂高言之笑著，裝著無辜的樣子：＂我只是突然很想你很想你。＂

＂一定是那個粗魯的護士！讓我突然好想念你的溫柔。＂

高言之裝著恍然大悟的模樣。

方易詠感動著擁緊了她一下，這樣的話語，從她口中說出來，

就像是沾滿了蜂蜜的糖，讓他又感動，又甜蜜：

＂妳這樣熱情，我真怕...＂他又停了停。

＂怕什麼？＂高言之不解的問。

＂怕我...＂方易詠將唇貼近高言之的耳邊：＂怕我會情不自禁...＂

高言之笑著躲著：＂不行！現在是光大化日，不可以！＂

她掙開方易詠的懷抱，轉身向屋內奔去。

＂欸！光天化日和情不自禁有什麼親戚關係啊？＂方易詠抗議著，追了進去。

一進門，他就看見愣在入口的高言之，眼睛睜的大大的，臉上滿是驚奇：

＂這是什麼？＂

屋內滿滿的白色海芋，那是高言之最喜歡的花，從診間一路排進了走廊，

最後在房間裡，排成了一個心形。

每一朵海芋，都繫著鵝黃色的絲帶。

方易詠伸手拉上屋內的窗簾，頓時，

海芋的花蕊裡，亮起了淡淡的藍光，漸暗漸明的散發著光芒，

讓海芋就像是一顆顆閃閃發亮的花鑽石，閃閃發亮。

＂怎麼？＂高言之又驚又喜，她知道，那是方易詠為她做的。

她轉頭看著方易詠，眼眶有些泛著光：＂學長，你這是？...＂

＂本來呢？是想在今天晚上給妳驚喜的。＂方易詠走到她身邊：

＂所以，我計畫先把妳帶出去，晚上再把妳帶回來。＂

他聳聳肩：＂不過，計畫趕不上變化，所以...就讓妳提前驚喜囉！＂

說著，他從高言之身後，環著她的腰身，拿出了一只精緻的小盒子，

他打開了盒蓋，裡面的戒指，綴著雅致的小鑚石，在海芋的燈光下，

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高言之又驚呼了一下：

＂這？...＂

方易詠笑了笑：＂妳看不出來，我在向妳求婚嗎？＂

他環著高言之，將她轉向他：＂這裡有365朵海芋。＂方易詠輕輕的說：

＂代表每一天，我答應給妳的浪漫求婚。＂

他吻了吻她的額頭，看著她感動不已的表情，輕聲的說：

＂言之，我好像沒有跟妳說過...＂他清了清喉嚨:

＂我愛妳，很愛、很愛。所以，我很希望每一天，都可以看見妳笑，讓妳快樂，

一輩子守護妳。所以...＂他熱切的眼眸，盯著她：

＂請妳把妳的幸福交給我。好嗎？＂

高言之看著他，她的心裡，就像是滿滿的海芋一樣，也裝滿了甜蜜和幸福的感動。

＂你...好討厭！＂她耍賴的說：＂求婚就求婚，幹麻把人家弄哭啊！＂

＂別哭！＂方易詠邊拭著她眼角的淚，邊說著：

＂妳得先答應我，把戒指戴上去，再哭也來得及吧？＂

＂不然，＂他無奈的說：＂我怎麼會有那麼多手來安慰妳呢？＂

高言之噗嗤笑了出來：＂學長，你真的很討厭耶！＂

＂欸！妳在山上，可是已經答應我了喔～＂方易詠仍然在逗她：

＂所以，妳可是不能反悔喔～＂

＂那你也得幫我把戒指戴上吧？＂高言之伸出手。笑著對著他說。

方易詠把戒指套進了她的無名指。外面，卻響起了一陣歡呼。

＂求婚成功啦？＂這是王老板的聲音。

＂有喜酒喝囉！＂這是黃先生的聲音。

＂方爸爸，你為什麼搶我的新娘！＂這是小悅的聲音。

＂方醫師，這個時候應該親新娘吧？＂這是梅姨的聲音。

方易詠溫柔的捧起高言之的臉，深深的吻了她。

＂哇～我不要！我要親姐姐！＂這還是小悅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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