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302《黃禍》作者王力雄坦言擔憂：黃禍災難正在逼近中國 

中國獨立作家王力雄獲紐西蘭“新報傑出文化人物獎”並作主題演講





2月25日下午，應邀到紐西蘭訪問的中國作家王力雄在Mt Albert戰爭紀念館接受紐西蘭奧克蘭《新報》頒發的“新報傑出文化人物獎”並做主題演講。會議由紐西蘭著名華人藝術家、《新報》社長陳維明主持。王力 雄在演講中針對國人滿足於《黃禍》發表後中國的成就提出警告，黃禍災難不但沒有消失而且離中國更近了。



王力雄演講前，紐西蘭梅希大學教授李冬介紹王力雄的生平和成就。他將王力雄比作歐洲文藝復興時期多才多藝的大師，是中國當代的作家、探險家、旅行家、民族問題專家、環境保護專家和政治改革探索者。

王力雄從二十多歲開始寫小說，到《黃禍》出版，成為中國最有影響的作家之一。尤其是1999年他抗議官辦作協媚上的做法並退出全國作家協會，使其成為具有獨立風骨的中國作家。

他31歲開始漂流黃河1200多公里，掀起中國青年的漂流熱。他20多次進入西藏，5次進入新疆，足跡遍及進入這些地區的可能通道。在這些旅行中，王力雄對於中國邊遠地區的大好河山有深入地瞭解。

在旅途中，王力雄還親自考察少數民族的政治經驗以及對於政治問題的看法。他不僅對於居住在這裡的民族問題有獨到的觀察，而且對於這些民族問題形成獨立的看法。他在這方面的著作被國內外學界視為珍貴的信息來源。



王力雄發起並成立了最早的中國民間環保組織“自然之友”，對推動民間環保輿論和意識的形成作出重要貢獻。



由於廣泛的興趣和多方面第一手觀察，王力雄對於中國的發展困境有敏銳和深切的關注，他提出的逐級遞進民主制和超越精英者聯盟是中國政治體制改革的討論中有重要地位的思路。



李冬教授的介紹，使得聽眾對於王力雄有更全面和深入的瞭解，全場報以熱烈掌聲。

隨後，王力雄介紹了自己的見解。他自始至終討論的是自己的成名作《黃禍》所研究的主題，中國未來的政治困境和動亂的可能。王力雄說，黃禍是根據中國人和現有問題的現實對於未來中國的政治演進格局的一種推測式想像，有在揭示事物發展的內在的邏輯基礎上的推理判斷。《黃禍》曾經不僅影響了一代國人對於中國問題的看法，那種對於大動亂的關心後來成為國人的共識，而且影響了美國決策界對於中國未來的見解從而調整了他們的後89對華政策。

今天，那本書發表已經過去十多年，王力雄認為，那本書所揭示的問題和悲劇式前景並沒有消失，而是可能性更加大了。今天的發展成就不過是延遲這一悲劇的到來的同時，麻木了人們的判斷力從而使得其更加難以避免。王力雄仔細討論了他的推理的各個環節。

他首先討論今天的發展的意義。他沒有否認發展對於改善中國國家的整體實力和人民生活的效果，但是這種畸形的發展並沒有解決導致中國未來動亂的深層問題。在發展繼續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的同時，各種問題更加嚴重和深化了。特別是所謂的群體性事件所傳達的政治信息，比外界所意識到的要嚴重得多。他舉親身經歷和觀察的事例說明，中國民眾的憤怒、無奈和絕望心情以及官方的麻木、殘忍和無恥心態，使得群體性事件這種普遍存在的政治博弈為未來的政治風險創造政治心理條件和積蓄政治能量。

在分析目前為什麼沒有嚴重的政治危機出現時，王力雄認為，主要是群體性事件還是在時間、地域和議題上太分散，使得掌握著總量5百多萬武裝人員（2百多萬正規軍、1百多萬武裝警察和1百多萬常規警察）的國家還可以應付。但是，一旦這些群體性事件集中爆發，政治危機將會快速形成和爆發。他給出一個可能的原因：經濟危機。有專家分析，中國穩定是建立在經濟畸形發展之上的；經濟增長一旦低於6%，將無法滿足分配需要，大規模危機會爆發。那時，5百萬武裝將不可能鎮壓成功，而兵敗如山倒，危機的規模和速度會比正常情形嚴重得多。

在接下的分析中，王力雄進入他的獨到的見解。無論是預測危機還是揭示危機的動力機制，王力雄都不是唯一的中國專家。但是，對於問題的後果和出路及其困境，他有獨到的見解。他說，中國缺乏制度、文化和自然資源去應對危機，從而很可能走向崩潰式大動亂。中國共產黨建立的壟斷所有政治資源的制度，也使其成為所有現行制度的唯一來源。因此，未來的危機在導致中共喪失把握全局的能力時，會使得所有的制度喪失合法性來源，從而使得民族沒有足夠的制度框架應對危機。

在其他國家，如果有共識性的文化作為基礎，還可以重建制度，但是中國共產黨前三十年系統地摧毀了不同於自己的意識形態的文化後，又在後近三十年的改革發展中將犬儒主義變為國人的主導心態，使得重建制度的文化心理基礎條件不再存在。

中國將會陷入無政府狀態。這一危機如果在其他國家，人民還可以回到自然經濟生存下來，重新培育文化和制度條件。但是，中國是過度開發的國家，自然資源早就無法正常提供生存所需的糧食。據專家計算，中國目前的糧食產量有超過一半是化肥的效果，而維持化肥供應是要精緻和高效的經濟和運輸系統。在制度崩潰和失效時，化肥會難以為繼，最後導致糧食產量大幅度下降。世界支援只能解決百分之幾的問題，中國會發生大規模饑荒並導致瘟疫、戰爭和健康問題引發的大規模人口減少。

王力雄還通過囚犯困境討論獨立的個體間的個人理性和集體理性的差異對於未來政治解決方案的尋求造成的困境。

最後，王力雄簡單討論了出路；只有政治改革，才能避免危機或者減少災難後果。執政者的責任理性和精英的憂患意識是避免災難的重要的條件，但是今天的執政者和精英都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心態，甚至比十幾年前對於危機前景更加麻木了。因此，比起十五年前發表《黃禍》的中國，危機和災難前景不僅沒有消失，而且更加危險了，黃禍正在走向中國。

王力雄發言後，在紐西蘭坎特伯雷大學作學術訪問的政治學者王軍濤簡單討論了王力雄的思路在中國政治討論中的地位、貢獻和意義。王軍濤首先肯定王力雄的研究是緊扣中華民族發展中最具挑戰性的困境問題：危機和政治轉型困境。

王軍濤回顧了從19世紀中葉到今天的中華民族圖強史，然後分析現有的政治爭論。在過去的討論中，一般的爭論是在毛澤東、鄧小平和自由民主之間發生的。毛澤東相信，一個高度壟斷權力的政治動員體制可以加速中國發展和進步；他的實踐是災難性的。到20世紀70年代他死時，連資深共產黨領袖都意識到毛的社會主義革命是失敗的；於是有了鄧小平的改革開放。

鄧認為，中國所有的問題是瘋狂地從政治中尋求發展的出路，導致了災難和延誤了發展；他的方案是聚精會神地搞經濟建設，以改革開放促經濟發展，以四項原則保政治穩定。他對於理論和思想原則沒有興趣，而是以四條棍子鎮壓任何政治討論。

鄧的思路不是唯一的方案。自由民主主義者認為，中國過去的教訓不是政治太多，而是政治專制；只有自由民主體制才能保障長治久安並使得全體人民公正地分享發展成果。現在的中國現實使得越來越多的國人意識到鄧的發展戰略模式的問題，官員腐敗、政府專橫、社會不公、道德淪喪、暴力崇拜氾濫和環境惡化，都使得人們重新思考政治改革的意義，而自由民主體制被廣泛認同。

王力雄的意義在於，他是民主主義者，但他也看到了政治改革的困境。他不像多數人那樣樂觀，以為建立了自由民主制度後就可以解決現有問題，而是從現有的中國自然、制度和文化以及人性的困境中看到未來轉型的風險，提醒人們轉型戰略和方式的失誤都會導致專制無法避免的相同災難。就此而言，他對於中國發展的困境獨具慧眼。

王軍濤發言後，紐西蘭著名的華人人權活動家潘晴代表《新報》讀者頒發給王力雄《新報》讀者評選的“新報文化人物”證書。他隨後簡短地介紹了王力雄作品對於紐西蘭華人和自己的影響。十年前，《新報》轉載王力雄的作品《黃禍》，使得眾多華人對於中國的問題有了深切的理解，尤其是在紐西蘭這一自由民主制度與和諧社會的典範國度中，讀著王力雄的力作，想著祖國的發展困境，焦慮心情至今難以忘懷。他表示，雖然旅居海外，仍然要盡所能幫助中國進步，特別是推動中國的政治進步。

在熱烈的掌聲中，還有讀者上台獻花給王力雄。紐西蘭著名華人雕塑家陳維明還將自己的作品贈給王力雄。

會議從下午2點左右開始，持續兩個小時。晚上，《新報》又安排王力雄與其他讀者討論相關問題至11點才結束，一些讀者還不願離開。

當日晚間的研討會於《新報》報社舉行，王力雄先生回答讀者關於其名著《黃禍》的寫作背景、一九八九年民主運動所產生的「廣場效應」的反思、中國農地私有化與掠奪式開發…等等。在基督城坎特伯雷大學作訪問學者的中國憲政協進會理事長王軍濤先生、紐西蘭中文《先驅報》主編文揚先生等也參加了研討，研討內容涉及世界主要民主國家的轉型模式、中國社會的底層壓力與黨內聖人的互動等等專題。

王力雄在27日赴梅西大學作學術訪問，然後去紐西蘭首都威靈頓訪問國會，並與那裡的議員討論相關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