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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記
2013/03/01 02:48:59瀏覽260|回應0|推薦1

  在大學在學期間,我參與了許多的志工服務,其中包括每個周末早上到台中市立西屯區圖書館的兒童圖書室為小朋友們講英文故事、代表社團每週四的早自習前往沙鹿北勢國小教導學童樂理和音樂史等古典音樂知識,而另外最值得一提的是我連續兩個夏天到南投仁愛鄉的親愛泰雅族部落的天主教會擔志工,教導小朋友基本的教會道理、音樂、英文、課輔、帶團康,還有教小朋友一些創作的概念。而我要講的,是我第二次前往山上的經過,那是一個非常特別的經歷……

  那是我第二次到南投的親愛部落去當志工,並沒有人面桃花之感,很多東西都還是一樣,那裡的孩子還是跟前一年一樣的活潑調皮、不受控制,在室內無法靜靜坐著超過半個小時,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改變,我知道,過了一年,大家其實或多或少都比過去的自己更加成熟了,而我也知道他們都是大地的孩子,我反而喜歡這樣,當地的人跟我說過,他們在都市生活不下去,他們不喜歡百貨公司,對於半夜睡覺時,窗外呼嘯而過的車聲更是厭惡。我不是道地的文青,其實過了一周的山間生活,我根本說不出我突然想在此定居,並且拋棄都市喧囂之類的話;也無法在我說出:我還是懷念網路,懷念我所喜愛的百貨公司名牌專櫃,懷念五星級飯店酒吧裡馬丁尼酒杯碰撞的輕脆聲響之後,我發現我自己是多麼無知且膚淺的反思的話。每個人的生命都不同,適合的位置也不一樣,我喜歡和人親近,因為不管男女老幼,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深長的故事,而從不同的人身上我們總能或多或少的學到一些什麼,我不想也無法成為別人,並且過著他們的生活,但我知道他們快樂的活著自己的活,他們也讓我知道,離開在了都市叢林,在幾萬重山山水水之後,真的有一個像英國文學課本裡面描述的烏托邦一樣的地方。

  比起前一年,這一年多了幾個新面孔,我說我喜歡和人群接近,所以我也觀察了很多人,但是我還是對幾個去年熟識的舊面孔最為熟悉。當地教會裡有一位教友,在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問我:對哪幾個孩子印象深刻,我說了幾個人,其中有一個女孩子,她應該是所有小孩裡面年紀最長的,前一年遇見她時便知道她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孩子,前一年的時候,她總是拿著一本筆記本在書寫,她在一個愛情故事,是她身邊的人真實發生的,她覺得那個故事相當的悲涼,她開始她的小說創作,念文學系的我知道,大多數的作家是孤獨的,那時的她也不怎麼參與遊戲和課程,但我也跟她說:沒關係,做妳覺得最重要的事。於是我便讓她去寫,可以不必參與活動。

  但這年夏天,當我重回萬大親愛村,我從當地的美雪老師那裏知道,前一年的故人依舊在,我當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個女孩子,我想知道她的創作是否順利?但經過詢問,才知道,那一年的小說稿早已遺失了,我很替她感到可惜,但我也跟她說,法國曾有一位作家,洋洋灑灑的寫完了一部萬字的作品後,卻因為火災,什麼都沒有了,但是他又用了一年的時間重寫,結果比原本的更好。她聽完之後,便說她會再重寫的,我希望有緣,可以見到她的文學創作。

  順道一提的是,比起前一年,在今年夏天的活動中,我們的計畫更為周詳,我們還將所有的孩子依照不同的年齡層分了三個班級,而我則是負責帶年紀最大的班級。前一年的活動沒有計畫,都是大雜燴,我一直以為這次的計畫更充實更完備了,小朋友會更聽話、更好帶,但大地的孩子終究仍是奔放的,其實第一天剛開始帶的時候我感覺到很錯愕,因為我以為計畫更周詳,而且他們大多數的人也都認識我,那們就算不喜歡我們安排的活動,也應該會給點面子吧?

  但我知道這是我的錯,因為在這之間的一年裡,我在都市的小學也教了一年的音樂,都市的小孩服從老師的權威,但跟大地的孩子在一起是不能太像老師的,我在第三天開始重新意會到這點,突然一切海闊天空,又順到一提的是,兩周的活動的第二周來了一位修女來帶領小朋友們早上的道理班課程,修女第一天也十分沮喪,小朋友秩序無法控制,對於他們不感興趣的主題便會明顯顯得無精打采,但晚餐時我和修女分享了我的經驗,果然她在第二天的課程結束後,她也覺得沒那麼沮喪了,反而她也和孩子們打成了一片。

  回頭講那女孩,無論大、中、小班都有畫畫的課程,大班的主題:夢境。

  當然裡頭的作品最符合我期待的,便是那女孩的作品。

  符合我期待的,並不是說其他人都畫的不好,每個作品都是傑作,但在大班的十個孩子裡,只有她在創作的時候是最放得開的,夢境主題沒有邊境(當然,還有一個孩子交了白紙,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但其實交白紙也相當符合我的期待),大多數的孩子在現實作得夢都太過拘謹。但拘謹並非不好,又例如大多數的男孩子在夢裡都是英雄,泰雅族的男孩,就像賽德克巴萊一樣,保衛部落和家人是主要的生命主題,即使過了幾十年、幾百年到了摩登的現代,那份傳承下來淵源流長的本命也以就靜靜的流在他們的血液裡等待沸騰。

  回頭講那個交白紙的孩子,那男孩是大班中年齡最小的,雖然我知道他其實是偷懶想先下課出去玩,在分享作品的時候,他的白紙被大多數的孩子嘲笑,但我藉機跟所有人解釋空白夢境的意義——那是人類潛意識(夢境)的初始貌,當然我不細講這個心理學的理論,因為和本文無關,但在那之後,所有的孩子們也都看得起那張白紙,並且不再嘲笑那男孩。

  最後,我記得,在萬大的最後一夜,我穿的一件印了英文『我不害怕表明立場』的衣服去吃飯,有人問了我,那是英文是什麼意思,我隨口騙說『我不害怕接受挑戰』,其實意思差很多,但因為其實那件衣服是我在國外參與一個極端抗議活動的制服,我當下決心不要把這樣的一個紛擾在最後這一個寧靜離別的夜晚拿出來。

  恍恍惚惚的黑暗裡,我走在村落的小路,遠方光線微弱的路燈是萬大親愛村的臨去秋波,帶了點安撫的意味,我看在憶舊的份上,在黑暗中我的嘴唇牽動著微笑起來,但是我畢竟笑不出來,因為疑心是跟它訣別了。

( 休閒生活旅人手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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