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航空公司的班機在第三跑道附近的農田裡失事﹐我在事發一個小時後在網上看到﹐首先在BBC網站的影音裡﹐記者說現場沒有失火也沒有預期的濃煙﹐消防隊待命﹐機上有135人﹐有些乘客自行走出﹐二十多輛救護車到場﹐醫護人員全力搶救傷亡﹐沒有空向媒體簡報﹐聲明隨時會有最新情報。

轉到CCN還是帥總統掛頭條﹐也還沒有breaking news的跑馬燈。

去荷蘭的新聞網www.nos.nl看到訪問在機場焦急等待的家人﹐哦﹐剛剛打了手機﹐哦﹐還好還活著﹐沒說怎麼發生的。現場的影片中﹐救護車消防車圍住斷成三截躺在黑土地上的機身﹐黃色的直升機﹐閃著燈風馳電掣的各種車輛看得我眼花繚亂。

台灣的聯合新聞網居然也有兩段﹐就說土耳其航空的飛機在阿姆斯特失事﹐細節不清楚。

再回CNN﹐ 這次斷裂的飛機換上來﹐說土耳其航空公司說尚未有死亡的報告。

看到這裡﹐才想起來新整合的本區消防隊的最高主管正帶了一隊消防和救護專家﹐出國去教當地的區域訓練中心怎麼危機處理﹐怎麼整合各個不同的部門﹐以期達到最高效率。

啊﹐該通知他們吧﹐看來他們正和當地的消防救護專家和市議員們共進晚餐呢。可是﹐我該打給誰呢﹖他們到了當地﹐手機都換成當地的門號﹐當地的友人的電郵我有﹐可是我這摩登原始人﹐從來不打手機的﹐他們這時進晚餐也不像我時時掛在網上。

翻遍了來往的郵件﹐他們都沒有把電話掛在簽名後的習慣。只好去看名片簿﹐落落長一疊﹐真不知道從那位下手。原來我的孩子不知道我上班的電話是其來有自的。

想來想去﹐用庫狗查到當地機構的官網﹐上面有電話﹐我遲疑再三﹐準備了幾遍臺詞﹐抖著手撥過去﹐結果聽到留話機﹐一串嘰哩咕嚕的當地話﹐然後是英語﹐表示我打對了﹐而且沒有人接﹐不知怎麼﹐我如釋重負的掛了。

這時離出事已經很久了﹐看得出現場救災井然有序﹐完全看不出最高指揮官不在家和精英分子缺席﹐如果他應該被通知﹐大概早在第一時間就通知了﹐如果有代理指揮而且運作的很好﹐也不該輪我出頭吧﹐這個荷蘭式的想法取代了我本能的焦慮﹐閒閒的去泡了杯茶﹐再回去NOS﹐ 這時已經知道至少有三名死者﹐傷患陸續送醫。

我出門去買了作披薩餅的起司﹐又帶了兩盆茶花和三株繡球花﹐便宜得比去年此時的拍賣價還低﹐回到家﹐朋友也來了。

見了面行了吻頰禮﹐劈頭就問有沒有聽到大消息﹖有啊﹐真是奇跡呢﹐居然沒有失火﹐居然有二十個人自己走出來﹐離開現場﹐這時﹐我的朋友睜大美麗的眼睛﹐說﹐他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到傷者不伸出援手﹐就自顧的離開﹖然後搖頭說﹐這個意外把他們震昏了﹐嚇的失常啦﹐好像駕駛殉職了﹐真可憐﹐這下真相恐怕要等很久才能大白了。糟了﹐待會兒去接孩子恐怕那條路會封了。

我們去接另外的朋友時﹐看到小村裡的路上有些大車﹐有些看來不屬於這裡的車流﹐收音機裡提醒要去機場的民眾不要開車不要搭計程車﹐最好先查班機的最新時刻表﹐搭乘公共交通比較穩妥。

回到家﹐大約是出事三小時後﹐看到正式新聞發表會﹐回答記者提問﹐大概有九名乘客罹難﹐十五名傷患﹐還有生還者的現場訪問。

孩子們放學到家﹐問我知道了沒﹖我倒很好奇﹐在學校怎麼知道﹐哦﹐有重要新聞同學的手機會收到即時簡訊﹐而且有些媽媽在機場上班﹐她們的班機延後了﹐有些家長是義勇消防救護﹐都放下一切﹐找人代接孩子﹐全部都去救災了。

這是十年半以來的第一次﹐我感到我是這個位在海平面下四公尺的社區裡的一員﹐我希望參與這裡﹐我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我親愛的友人們是怎麼面對﹐是怎麼共同分享﹐好的和不好的﹐生活裡的點點滴滴。

我問老大﹐我是不是該通知他們﹐他笑著說﹐可以等他們回來再彙報就好了。

我說﹐難道我不該跟他說說話﹐他笑容更燦爛了﹐當然妳想跟他通話﹐確認一下他還好好的﹐如果他也是這班土耳其航班的旅客之一。

唉﹐我好像被羞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