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亨利與思想性

　　　　——隨筆·四千四百九十二

　　在「玩殘歐·亨利」之前，我在網上見到有人說，世界三大短篇小說巨匠之中，歐·亨利的思想性最差；爲此，我爲歐·亨利辯護過，說契诃夫、莫泊桑的作品，如〈變色龍〉、〈項鏈〉等，爲批判型的作品；而歐·亨利的作品，如〈警察與贊美詩〉、〈二十年後〉等，爲讴歌型的作品。這是因爲作品的類型不同，所以顯得思想性差些。

　　後來，在研究歐·亨利的一百二十多篇作品的過程中，我說歐·亨利有個不好的毛病，喜歡在小說中，看似幽默地評論政治、社會等等；當時，我說你是小說家、不是政治家，扯那些幹嘛？再說，小說是寫給今人與後人看的；今天看似幽默的東西，後人把握不到那幽默的點、就成了碎嘴唠叨。

　　剛剛，我忽然意識到，很可能是：歐·亨利並不是有意想要碎嘴唠叨，而是他也意識到了他自己的思想性差的這一問題，或當時就有人說他；因此，他在用碎嘴唠叨地評論政治、社會等，來增加他作品的思想性，從而掩蓋他本人思想性差的這個弱點。

　　如果被我不幸言中，那麽，就是歐·亨利錯上加錯了。因爲，作品的思想性，不在作品的字裏行間，而在作品的構思中。比如，契诃夫的〈變色龍〉（雖然只是個小品），它構思的著眼點、是批評封建體制下的官宦的嘴臉。再如，莫泊桑的〈項鏈〉，它構思的著眼點、是批評人性中的虛榮。而〈警察與贊美詩〉、〈二十年後〉及〈心與手〉，是贊美警察。當然，我們也能理解被囚中的歐·亨利爲何這麽寫。

　　昨日，我在又憋了八天之後，終于又寫了篇小說，題目是〈商機〉，副題是〈滾刀肉〉，講騙子中的師弟，在網上買了份個資，篩選後跟師哥商量，這人像老凱子；沒料，師哥去年試過，這老小子只占便宜不吃虧，最終師哥請出師傅，可、老小子竟然想賺騙子師傅的錢，所以被騙子叫作滾刀肉。

　　小說，通過騙子師兄弟的對話呈現，其中還有騙子師傅，所以叫〈商機〉；而小說，又通過師兄弟的對話，塑造了一個死活不上當、讓騙子們無從下手的老狐狸，所以叫作〈滾刀肉〉。

　　寫到這裏，我突然發現：歐·亨利的出發點，好像有問題。我寫騙局，是告誡人們，謹防上當。歐·亨利的小說，卻始終有種在炫耀騙子的手段高明的感覺。是不是？

　　這樣的話，歐·亨利的精神、也是分裂的，很有點像魯迅。魯迅，一邊說「俯首甘爲孺子牛」，一邊又要「改造國民劣根性」。既要「改造國民劣根性」，那就是老子天下第一，還怎麽可能「俯首甘爲孺子牛」呢？看來，還是我好，我「親近小人物，關注他們的命運和艱辛」。　　

　　　　　　　　　　　　　　顧曉軍 2021-4-10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