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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16 12:07:18瀏覽42|回應0|推薦0 | |
晚上跟家人去了一家小餐館奢侈,要了六道菜。有兩道菜很是親切:一道肉末粉條,一道“憶苦思甜”。 肉末粉條辣味十足,正合我和妻子的口味;“憶苦思甜”其實不是菜,是純地瓜幹面做的窩窩頭,每個小的像一頭蒜,不到半分鍾,這憶苦思甜在碟子裏被親切的一幹二淨。 我記憶裏地瓜曾是這裏的主糧。 那些年,家裏剛剛承包了幾畝土地,地瓜撐破了地壟,張揚著豐收的富足和歡喜。 晨露泛著寒星的夜眼在蒼涼的田野裏閃爍,蒼綠的地瓜秧滿臉凝重,堅忍蔓長的瓜秧被鐮刀從蒂處削落,身後盤成了一堆堆蛇狀的美麗。 那些螞蚱和蟈蟈像被揪疼了酣夢,朦朧樣突然蹦起,掠一道弧線,又降落到地上,隱於秧子下。於是,我像個鬥士,折些細長的狗尾巴草,把捉到的螞蚱和蟈蟈從它們的後頸串起,帶回家喂雞,雞肥的會多下幾個蛋;有時,娘會用油煎炸,吃起來那才叫個香。 一家人迎著晨陽搓熱了掌心,甩開膀子的钁頭讓一窩窩紅皮地瓜應聲而出,一嘟嚕一嘟嚕的像驟然間花朵開得滿地都是。父親是種田的行家,地瓜比鄰居家的都要好,相鄰的瘸子伯見了一個勁地直誇好。 幾張擦刀像魔術師的戲法,雪白的地瓜片唰唰地包圍了身邊,筐簍裏擠著,簸萁裏待著。 有時候我不甘寂寞,趁父親抽煙的功夫便拿起擦板,一個地瓜沒擦完,手卻削去了一塊皮。 稍稍作了平整的土地上顛撒了潔白的地瓜片,我像個被制作好的小木頭人,小心地倒退著腳步,弓著腰,把手掌大小的地瓜片擺成了好似枚枚雪白的棋子。 隨手啃一口地瓜片,幹燥脫皮的嘴唇滋潤了,看著乳白色的地瓜粘液沾滿的十指,空蕩蕩的腸胃似乎有了底氣。 母親囑咐我用土坷垃搭個小土窯,把一些地瓜放在上面,幹柴烈火後用钁頭砸塌燜嚴,歇晌時濃鬱的烤地瓜就填飽了肚子。 最揪心的是大半夜裏下雨,睜不開的眼被母親拽著耳朵喊醒,一路上像攆豬似的,一直趕到地裏,撿拾完了,雨也來了。有時候,剛曬了一天後的瓜幹,被雨淋了透,再加上連日不開,有的爛掉了,即使不爛掉,黏黏糊糊的泛了綠毛,也都黑了心。曾記得,附近礦區有一個大大的圓形磚窯,父親就把半幹的地瓜幹拉到窯裏邊,揀了空隙烘曬,幾番折騰後,地瓜幹變得黑不溜秋的,人也跟著累瘦了一圈。那年月,鄉野人家的日子有時都很緊巴,實在沒有吃的了,這些“眼睛兒”就成了救星。娘會持家,一把柳芽摻一把地瓜面,蒸熟的窩窩頭在低矮的案板上散著熱氣。苦澀入口,吃起來也香,因為餓極了。 風調雨順的年成,父親用高粱杆做成的簙圍成一個圓囤,把白生生的地瓜幹存在裏面,成了全家人春冬的食糧,地瓜幹煎餅至今還難以忘記。 還留下一部分地瓜儲存在地窖中,一個冬天在滾燙的湯鍋裏都能看到它,盛上滿滿的一大碗,直吃得大腹便便。 要么把地瓜擦成條狀放置在大鍋裏,再加上一些壓碎的豆扁,點燃木柴煮熟,直到香氣彌漫了整個廚房。 熱熱的舀上一大碗,坐在門口前的石墩上,就著一頭大蒜或一根長長的大蔥,熱熱的享受著農家的美食。 趕上家裏攤煎餅的時候,在鏊子窩裏放上幾個保鮮的地瓜,烤熟後剝開帶著火星的地瓜,那滋味勝卻人間美味。 最喜家裏的細粉條子,把地瓜上磨磨成糊狀,然後上包一次次的過濾,把剩餘在包裏的白白的地瓜粉晾幹。 再把地瓜粉和成一定的程度,捶打著一個鏤空的葫蘆瓢下落在滾沸的鍋中,撈出晾在一旁,粉條便做成了。 父親給撈上幾捧扯斷了的細粉條子,放在大海碗裏,再用筷子從臼裏剜上一棒碎了的辣椒,直吃得大汗淋淋漓漓。 入冬了,田野荒蕪得像老人空洞的眼窩。家裏院牆上搭著的地瓜秧子早被風幹了。父親用叉子挑下來,裝在地排車上,拉到莊口的機子上打碎,成了一冬牲口的好食料。 又一年的初春裏,堂屋窗下向陽的地方用磚或土圍起一方育苗的炕,沙土摻勻,撒好水,把上好的地瓜埋進去,蒙上塑料薄膜,不出半月,那些嫩芽就鑽出了沙層,天氣回暖,秧苗頂的塑料薄膜鼓漲漲的,開孔透風,些許時日,撤去薄膜,秧苗茁壯的像個個憨厚的娃子。“穀雨前後,點瓜種豆”,胖了一冬的牛犁好了一壟壟地,全家老少齊上陣,刨坑的刨坑,挑水的挑水,點水的點水,散秧的散秧,埋秧的埋秧,各�酒湓穡豢櫚夭壞揭桓魷攣緹屯瓿閃恕� 特別愛喝娘用地瓜嫩葉做的湯,在石碾上把麥子嗑開,上鍋煮開,然後從地裏掐上一把秧尖,清水沖洗幹淨,入鍋,放少許鹽,一鍋鹹湯就好了。若有豆扁煮入,我幾乎能喝上三大碗。也愛吃娘用嫩嫩的秧梗烀的菜豆腐,那時候常吃,卻總是吃不夠。 如今父親和娘都走了,地裏很少再有栽種地瓜的了,大部分地都變成了麥田和玉米田,我也漸漸遠離了土地和那些屬於兒時的歲月,唯沒有忘記與地瓜有關的記憶,每逢路上有烤地瓜賣的,我都買一個大大的,品嘗著地瓜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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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男女話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