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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園不銹鋼雷雕 三重彩色壓克力個性燈箱雷射切割 新北店鋪門頭招牌雷射雕刻
2022/12/23 07:39:49瀏覽33|回應0|推薦0

 

世弘所使用的是CO2雷射切割機。適用於切割壓克力,切割速度快,質量好,平板切割様式多變化。

切割的同時材料邊緣,會有類似火焰拋光的效果。

雷射雕刻是運用光的能量來燒熔材料的表面,因此可雕刻出深淺差異,也可利用金屬的特性產生顏色變化。

雷射雕刻可雕刻非金屬材料,像是壓克力、木頭等,也可以雕刻金屬材質,如不繡鋼、鋁、鈦等材料。

如今,隨著科技不斷進步,全球創新電子消費性產品日新月異,不僅外觀炫目多彩,集成的新技術更是層出無窮。電子行業“朝暉夕陰,氣象萬千”的變化給雷射切割製造業帶來了巨大的挑戰。板料、板厚、板的複合形式,甚至板的設計都發生了巨大變化。傳統機械加工方式無法滿足客戶品質要求,常見雷射加工又不能實現量產。這些變化成為線路板行業生產能力發展、升級的瓶頸。
 世弘的專業雷射切割技術無論是加厚的硬板材料或軟硬結合板材料還是軟板材料都能幫您搞定;效率高,其各類板材切割效率大大地超過CNC和衝壓等傳統加工的效率

圖紙內只保留需要切割的實線,其他輔助線段,備註等都必須去掉
零件之間間隔2mm,零件與邊框至少間隔5mm
兩個零件不能有公用線段,兩個零件不能有鑲套
切割小零件需要製作0.3-0.8mm的中斷點,以防止零件掉落後丟失
板材名義厚度和實際厚度有一定偏差,請留意相關資訊
如果除了切割還需要雕、鏤空、折彎、粘結、焊接等工藝,請聯繫客服報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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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賞析

好文01

半夜的雨聲 把我從睡夢中叫醒 直流淌在心底 叫醒了無數的煩惱 這雨聲淅淅瀝瀝 打濕了我的夢 一聲和著另一聲 輕輕敲破寂夜 此刻夢醒 讓那小小的雨點 盡訴對你思念 讓心境悄悄放晴 我在努力記住 窗外簌簌的雨聲 像你的心跳 又像美妙的樂曲 我和雨聲交朋友 促膝談心柔情衷腸 從此雨聲不止 我這里花開不敗 >>>更多美文:優美散文詩

好文02

快樂——正從我們身邊一點點溜走,順帶把我們曾擁有過的美好記憶漸漸都抹得一干二凈。   不知從何時起,生活中的快樂越來越少,煩惱越來越多,已經記不清上一次無憂無慮的開懷大笑是什么時候了……       01   昨天的快樂         昨晚,再次陷入了神游當中,腦海中滿是兒時快樂的畫面。   那時候快樂無處不在,好像沒有任何的煩惱,只要能跑,能玩,就開開心心一整天。   那份簡單的快樂看似廉價、唾手可得,可一旦過了時間點就再也無法擁有。       小時候,特別盼望兩件事,一是過年,一是學校運動會(六一)。           過年   過年的時候家里會買很多平時舍不得買的食物,蘋果、凍梨、雪糕、糖果,臨近除夕的幾天還會去食雜店抬一箱汽水回來,清晰的記得三毛錢一瓶,一箱里面24瓶,每喝一瓶都要數一數還剩下多少,然后心里默默的計算什么時間會把它喝完,生怕沒到除夕那天就早早的喝完了。   小時候蘋果吃的很少,只有在秋收以后才能用家里種的大米去街上兌換,每次只換一網袋大概二三斤左右,換回來便放在舊式的衣柜里面,想吃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打開柜門摸一大個的出來,拽起袖子擦一下就來上一大口,別提多開心了。   凍梨倒是不怎么喜歡,因為價格便宜基本能管夠吃。糖果和雪糕是稀罕物,只要糖果從集市上買回來后,眼睛基本不會離開裝糖果的柜子,心里的小算盤時時刻刻謀劃著如何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多偷拿幾塊出來,直到剩下的數量看上去沒法再下手時才能停止惦記。有時候吃不吃都顯得不那么重要,只要家里有這些食物,想想就覺得開心、滿足,好像沒什么事比柜子里的食物更重要,沒什么比想吃的食物伸手就能摸到使人幸福。       還有一件事特別令人興奮,就是年底的時候大人會給孩子們買新衣服穿,因為家里有姐姐的緣故,日常的衣服基本都是她穿剩下的或是親戚給的。倒不是介意穿舊衣服,而是無法接受女生的衣服,原本性格就比較像女孩子,再穿女生的衣服基本看不出性別,而且最讓頭疼的是經常被同學笑話,有時紅色,有時粉色,實在令人難過和難堪。所以特別期待過年的時候買一件符合自己性別和年齡的衣服。   其實,那時候衣服很便宜,在集市上花十多塊錢就能買到很喜歡的款式,記得十多歲的時候媽媽給買了一條十塊錢的褲子(家里的經濟情況無法支持買一套衣服),棕色的西褲,有褲線的那種,十多歲的孩子穿著看上去其實挺傻的,但依然很開心,因為這是屬于自己且是全新的褲子,平時基本舍不得穿,只有出門和小朋友在一起玩時才穿出來,回家后再仔細的疊起來,雖然一直小心翼翼的對待,后來還是被爐子燒了個大洞,心疼了好幾天。       那時候真的挺容易滿足,雖說家里貧困日子過的很艱難,可快樂一點都不缺少,隨隨便便一點事情就能讓快樂溢出嘴角,很懷念那時無暇的美好。           學校運動會(六一)   一年當中第二個期盼的日子是六一兒童節,倒不是自己有什么特長和運動天賦得以展示,而是在這天大人會給一些零花錢且比平時多出很多倍,平時都是看別人有的,別人吃的,但在六一這一天可以有錢買了,唯一的難題是這筆“巨款”如何花需要好好規劃一下。   小學三年級時,六一的前一天我和姐姐準備向家里要錢參加運動會,自小到大除了學費以外沒有向家里張口要過錢,所以這天也不敢向家里張嘴,只是提醒父親明天要過六一了,暗示需要給零花錢。   父親問需要多少錢,我十分羞愧的低下頭怯懦的說需要一塊錢,當天父親心情很好,給了姐姐四塊錢,給了我兩元錢。現在看來兩塊錢基本什么都做不了,但對當時我的來說無疑是筆巨款。   有了這筆巨款后,整個人氣質立馬變了個樣,走路生風,腳底堅實,臉上也多了幾分驕傲的之情,和同學說話時會不由自主的笑起來,如果用一個字來代表心情,那就是“爽”,倍爽。平時基本不光顧的小攤也會駐足的看一看,有喜歡的也會上手瞧一瞧,這個先不買,那個再等等……反正有錢。   整個運動會沒參加任何體育項目,也沒報名任何節目,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操場與地攤的路上,除了給別人吶喊助威外,就是一趟趟的去地毯前兜兜轉轉,想買袋瓜子卻有點舍不得,買個冰水又覺得不值得,買個哈密瓜絲又覺得不夠吃……最后,想想還是攢起來吧,以備以后干件什么大事再用。   直到一周后的某天,學校開始流行玩呲水槍,這兩塊錢終于有了用武之地。記得是一個中午的課間,我帶著同學快速的往家里跑,到家后讓同學在門口等著,不讓他進來是怕發現我藏錢的地方(我這小心機也是沒誰了),把錢從一套裝飾茶具中倒出來后在急速的跑回學校,沖到地攤前仔仔細細的選了一個黃色、比較大個能裝的多些水的塑料水槍,然后興高采烈的加入到戰場,來一次酣暢淋漓的較量。       那時候,兩塊錢就能帶來很多天的歡樂,留給小小的我一個美好的童年回憶。如今,幾百塊、幾千塊甚至幾萬塊也無法填滿內心無盡的陰霾。   我還是那個我,只是從小小的我變成了大大的我,身體的改變是顯而易見的,而內心的改變卻無法找尋痕跡,是我被生活的欲望所吞噬還是現實的不堪另我無法自拔,我已經再也找不回那個雖有小心機卻異常無知的少年了。       幾十年過去了,記憶就剩下些只言片語和零散的畫面,努力的去回憶還能給此刻的自己帶來一些慰藉。       02   今天的快樂         上個月中旬的時候,兒時的玩伴難得的齊聚在一起,三天的時間里一起喝酒,一起入眠,一起回憶曾經的過往。雖平時幾乎沒有任何情感或是言語上的交流,但聚在一起仍會迅速進入到兒時的純粹狀態,那份快樂始終沒有受時間的流淌而改變。   我們情感和面容雖一直未變,但精神狀態卻早已沒了當年激昂,增添了許多憂郁與哀愁,有人離了婚,有人欠了債,有人在苦苦支撐,有人在匍匐前進,都被生活折騰的沒了神采。   成年的快樂抵擋不住歲月的磨礪,再快樂的氛圍也會被各自的煩惱所沖散,而這份快樂具體被沖散到了哪里,誰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它像手里的煙一樣,飄到空中后就慢慢消失的無影無蹤,找不到一點點痕跡。           對成年人來說,快樂是件昂貴的稀有物品,每一分快樂都需付出巨大的成本。   之前一直不理解“成長的代價”,以為成長更多的應該是收獲和擁有,很少去考慮收獲的背后和擁有的代價。       其實,每一次的獲得都預示著要面臨一次失去,而我們常常只會考慮收獲卻忘記還要付出代價,很多時候付出的代價遠遠大于收獲的成果,這或許是造成我們缺少快樂的原因。       曾經剛剛步入社會的時候,一個月600元的工資還要倒兩班公交車才能到達公司,卻一點不覺得辛苦,也不覺得賺的少,心里都是美好的憧憬和對未來的期許,堅信自己會有所作為,心里常常對自己說,現在不太好不要緊,三年后一定讓別人刮目相看,工作時滿滿的激情與熱情,上下班途中經常會陷入到幻想自己未來有所成就的樣子,想著美好的畫面,臉上便露出淡淡的笑容,想到某個畫面時會旁若無人的樂起來。   有時,快樂就是一份工作,一份有所期待的事情而已。             三年過去了,毫無意外的沒有成為心中理想的樣子,依然在前進的路上奔跑著,追逐著,哪怕前方僅有一點點星光也足以支撐腳下不敢停止的步伐持續向前,心里依然默念著:“再等我三年,看我如何成就自己,如何成為令人羨慕的人”。那時,對快樂沒有任何需求,沒有時間去考慮自身的感受,也不會思考人生的方向是否正確,只會埋頭向前,身上始終有一種力量存在,那種力量足以撬動地球,只是缺一個支點便可以撼動一切。   有時,快樂并不需要真實存在,專注一點,認真一點,忙碌一點,就不會覺得難過,不難過的日子其實也算是快樂的日子。       三年之后又三年,心里的憧憬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擔心,對未來的期許變成了對未來的恐懼,身上的力量也漸漸有些不足,開始對人生和命運有了一些思考,想的越多越沒了底氣,越想越覺得憤怒,越想越抱怨,怪社會不公、怪父母無能,怪時運不濟,怪生不逢時,怪罪身邊的一切,唯獨不怪自己。就這樣徘徊著,迷茫著,尋找著可以安慰自己無能的借口。有時,一旦遇上只會附和、奉承的人便像找到了知己,滔滔不絕的訴說自己受困于此的原因,希望從對方身上獲得一絲安慰的快感,一旦獲得認同便手舞足蹈起來,心里暗自高興有人懂自己難處,明白自己的苦衷,在那一刻是忘乎所以的存在。   有時,快樂就是找個能聽自己說話的人,隨意附和幾句,隨便敷衍一下就會獲得空前的滿足與感動。其實,現在來看,這樣的快樂并不難。       又過去了三年,想想前些年的自己很是可笑,憑什么覺得自己比別人強,憑什么認為自己會有所作為,那些所謂的夢想與理想都是在毫無根據的前提下建立出來的,又怎會隨隨便便就達到呢。   雖依舊不成熟,但至少明白了自己是淺薄的、無知的。到此刻才理解,原來人生的夢想并不是靠憧憬出來的,而是一步步走出來,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在無法挽留的時間里打磨出來的。每每想到自己能意識到這一點還是很滿足和開心的,畢竟,未來還有那么長的路,還有大把的時間去彌補,去調整,去改變……   有時,快樂就是能夠獲得自我認知的能力,想想自己仍有機會去彌補,有能力去計劃,有信心去踐行,就已滿足。           如今的三年,每個月的工資是剛工作時的十幾倍,上下班開車幾分鐘就進入了辦公室,卻一點不覺得快樂; 如今的三年,每天的工作內容既簡單又輕松,業余的時間還可以打打游戲,做些自己的興趣愛好,卻一點也不覺得快樂; 如今的三年,看了很多書,認識了很多的人,卻越來越孤獨,沒有了滔滔不覺說不完的話,也找不到想要傾訴的對象,曾經的快樂方式變成了如今的自娛自樂; 如今的三年,依然會思考人生,思考命運,但不在有夢想,也沒有了憧憬,只想認認真真的把今天過的充實,踏實。自得其樂也挺好; 如今的三年,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做記錄,做積累,給未來留一些記憶,害怕幾十年之后忘記了此刻的自己,忘記了曾經的自己,忘記兒時的自己,忘記了這一路走來路上的點點滴滴,趁現在還記得曾經種種的快樂,種種的過往,記錄下來給未來的自己留一份歡樂。 我們的快樂丟了嗎? 看似丟了, 其實一直都在的。   快樂不是丟了, 而是被我們扔了。   一塊糖的快樂我們已經不在乎了, 一個蘋果的甘甜我們已經不滿足了, 一瓶汽水的暢快已無法填滿我們的味蕾了, 我們不缺少快樂,只是缺少一顆回味快樂的初心。   快樂需要去尋找嗎? 其實不用, 它,一直都在的。   快樂從未離開, 而是被我們忽略了。   友情依然炙熱, 不值得欣慰和快樂嗎? 父母依然健在, 不值得感恩和開心嗎? 工作依然安穩, 不值得幸運和滿足嗎? 任何事物都是在失去之后才發現它的美好,重要。   快樂——本不需要任何成本或是代價,只是我們對快樂這件事要求的太高,總在追求極致的體驗與感受,無形中不斷的給自己增加砝碼逐漸壓彎了脊背,辛苦不言而喻。 人生——有時需要做些減法,適當的放下一些包袱,讓身體挺起來,笑容也就回來了,曾經丟失的東西也會慢慢的自己找回來,在某一個時刻便會與你不期而遇!   +10我喜歡

好文03

搖 搖 晃 晃 的 青 春    文/駝鈴(廣東)          有一個水手, 他要去遠航。 把一串腳印, 留在沙灘上…… ——題記   (1)   經過三天四夜的旅途奔波,1994年4月9日傍晚,我終于到達鵝城惠州。 修建中的惠州客運站站前街給人混亂不堪的感覺,尚未竣工的高架橋在昏黃的路燈光照射下顯現出斑駁而又陰森的黑影。 一輛摩的不知從何處沖了出來,在我面前一個急剎橫亙:“老板,坐車嗎?” “不坐。”人生地疏,無親無友,我也不知自己將要去哪兒。再說了,兩個小時前剛在樟木頭被私營客車“賣豬仔”,只好重新掏了10元錢才坐車到惠州來,有前車之鑒,警惕不敢再大意,自然要提醒麻痹加強把門的責任感。然而麻煩還是跑出來找到了我。摩的仔把腿一跨就過來抓住我的行李往摩托車后架上放。 我慌忙阻攔:“你干什么呢?我又不坐車!” “你就別誆我了,一看就是頭回來惠州!” 他笑得有些痞,加上說話語氣帶著的欺生與強迫,是挺容易激起人體血液加速奔涌的。 我使勁把行李往回一拉:“想綁架還是搶劫啊?!”他一個踉蹌站住,反倒與我面對面不足一尺間距了。 “誰綁架誰搶劫了?你他媽的想找死?今天不坐也得坐!”也許是我的言行惹惱他了,他竟就勢做出一副欲動手的樣子怒目相向。 初來乍到就要被人給個下馬威?我不由心頭有了怒意。然而沖動只是一瞬而過,這樣的情況這樣的環境,我是不可以冒然碰硬的,更不能為了一點小事操練拳腳。我很痞地沖他一笑,把行李與畫夾往旁邊一個快餐攤前摔去,向攤主甩了個響指:“老板,來一份!” “不賣。”沒想到那賣盒飯的中年漢子竟怯聲說,“你還是坐他車走吧!” 世上居然有這么做生意的?見摩的仔一臉惡相死盯攤主,我立即明白過來,一拳砸在桌上對攤主佯怒道:“有錢不賺你擺這攤干什么?” 攤主猶豫著看了眼逼過來的摩的仔,還是感到左右為難。 我倒真有點窩火了,不由呼地站起,一把抓了條凳子舉將起來:“你到底賣不賣?” 呼啦一下便圍過來許多看熱鬧的人,紛紛問怎么回事,攤主哭笑不得,只拿眼去瞅一旁的摩的仔。摩的仔一看不大妙,忙跨上摩托一踩油門溜了…… 沿著鵝城北路往前直走,過了市中心醫院,過了橫亙南湖與豐湖的圓通橋,便是莊嚴的市政府。沒敢停留觀望華燈初上的美麗的大樓夜景,沿著環城路踽踽獨行,走呀走,走到下角東路與惠州大橋交接處,才停步觀望了一回西湖夜景,決定沿湖堤邊一條斜徑往西。我這是干嗎?離家時只帶了230元,那是家里僅有的現金,一路省吃儉用也就剩下最后60元捂在貼胸的衣兜里了。惠州沒有一個熟人,我得找個地方安頓自己初臨這座城市第一晚的睡眠。 繞湖堤西行,在元妙觀前的一座小涼亭里終于放下行李來。口很渴,望望周圍,旁邊一座廢棄的工棚前,居然有個自來水籠頭正往下滴著水。拿了隨身攜帶的軍用水壺去灌了一壺水回來,坐在涼亭的水泥長椅上飲酒一樣邊喝邊觀賞遠處湖心七彩的人工噴泉,遙眺那遠遠而又朦朧的孤山,觀賞那綴滿彩燈的泗洲塔,自然想起蘇軾“一更山吐月,玉塔臥微瀾”的千古絕唱來。 突然就想,是這西湖曾陶冶了我那胸茨清曠的宋時老鄉,還是因了他的足跡他的絕唱才使得這西湖千嬌百媚風情萬種?若干年后,這惠州西湖也可再添一段關于我的傳說么? 夜是什么?常人的概念無疑是家,是安樂窩,是親人共聚融融燈下或進餐或閑談或娛樂,是溫暖的被窩對睡眠的親切召喚。而我,和衣躺在這座美麗城市的元妙觀前的涼亭里的水泥長椅上,卻品嘗到了夜的另一種滋味……   (2)   “江風初涼睡正美,樓上啼鴉呼我起。”這一覺居然睡得很香,睜開眼竟置身在陽光普照之中,湖邊一棵我叫不上名的樹上,有一只我叫不上名的雀兒正在枝頭跳來跳去的叫得歡。蘇公倘知整九百年后有個老鄉在西湖邊元妙觀前的涼亭里遇了他寓居惠州合江樓相類似的情形,該也會如我一樣笑出聲來的吧!去水籠頭下洗漱一番,手提行李肩挎畫夾沿江堤走向大街…… 惠州大橋橋頭邊貼了許多紅綠相間的招工廣告,各式各樣的工種名目繁多品種齊全,許多名稱不知所云。最吸引人的是那招工廣告上的工薪,幾乎都是千元以上,竟高出內地一般工薪的三五倍。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決定斗膽南來走對路了。 按捺著激動的心情,細看過一張張招工廣告,選定一家名曰“僑光”的公司就走。從下角東路嶺南暉賓館斜對面的一條巷子進去約莫50米,便見一民居前貼著一張大紅紙寫就的小學生字體式四個毛筆大字:僑光公司。 “公司”大門開著,我站在門口怯怯地往里望:一室斗大,兩張寫字臺對放著傍靠墻邊,兩個女孩面對面守著桌上的一部紅色電話,墻上貼著一些花花綠綠如處方箋的紙張,上面大約寫著一些工種之類的字,除此室內別無他物。 這就是公司?這也算得公司么?難怪內地人說南方公司多如牛毛,你往天上扔顆石子落下來砸著個人,一問那人準是某公司經理,看來斯言不謬。 “先生,你是來找工的吧?快請進來!”短發女孩給我讓了張凳子后說,“你得告訴我們你的學歷、專長和工作經歷等等,公司才好量才錄用。反過來你則完全可以向公司提出要求,包括日工作量、月薪等,這叫雙向選擇合作共贏……”她利索地遞過一張紙來叫我填寫了表格,交過30元報名費后,我便按那介紹信上的地址找到麥地路去。 沒想到麥地路這家公司也是一家勞務介紹所。我懵了,這是怎么回事?反復看那介紹信上的地址,沒錯呀,就是這兒。推門進去問問吧!里邊有好多人,看樣子都是來應聘的,我把介紹信遞給坐在寫字臺前的一男子。 “沒錯,是我們委托僑光代招的。”那男子稍縱即逝的訝異中顯出一副早知道的樣子,邊說邊遞給我一張類似“僑光”那樣的表格,“再填一回就可以去報到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只好疑惑著把那相同內容的表格迅速重填一遍遞過去,心里緊張地想:千萬別再收報名費了,我身上就剩下30元了。 “噫?……”那男子瀏覽表格的雙眼一亮,站起身朝我遞了個眼色便往洗手間去了。我遲疑了一下,也就跟了進去。 “你真是四川西充來的?剛到惠州?”他用地道的家鄉話問我。 “是的,我是西充雙江的。”我忙把身份證掏出來給他看,“你也是西充的?” “既然是老鄉,我就不想讓你再上當受騙了,僑光是一家騙人的勞務介紹所,我們這兒也一樣,大家互抄招工廣告常常出現撞車……你快走吧,莫聲張,被老板曉得了我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我做賊一般從這家介紹所溜了出來,站在麥地路街邊抬頭望天。天是好天,晴空萬里陽光普照,可我分明覺得自己仿佛站在寒冬里被人兜頭澆下一瓢冷水,又仿佛吃了一碗川辣椒置身在酷暑中窩火而又窒息得難受。媽媽的!   (3)   湖邊樹蔭里的石凳上坐了三三兩兩的閑人,有下棋的老人,有失業的打工仔,更有不少興致勃勃來去匆匆觀賞西湖風光的游客……招牌畫甫一掛出,立即引來許多人圍觀。我努力鎮定自己,掏煙、點火,狠吸一口徐徐吐出,儼然一副老畫匠闖蕩江湖胸有成竹的神情回答圍觀者的提問。 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并沒有“衣食父母”前來,我思謀著自己這樣閑坐傻等無疑告訴別人沒生意,沒生意的情形又會給人“沒水平”的感覺,看來我得為自己做做廣告誘惑別人想畫一張的欲望才行。于是鋪開畫紙,用6號排筆蘸上炭精粉揉出兩個大字:畫像。這兩個字的每一筆劃都是由一個立體圓柱形成的,站一米開外細瞧頗有質感,令人賞心悅目煞是美觀。 在圍觀者嘖嘖有聲的稱贊中,我拿出二哥當兵時的一張頭像照片開始動作夸張故作瀟灑地表演起勾畫輪廓來。 輪廓很快勾出來了,但我并不急于為這幅畫上炭精粉,而是改變表演方式把畫夾在三腳畫架上,站遠一些左右端詳反復打量,嘴里則不住地念叨著像不像像不像,身旁一起端詳打量的人就有說像的,接著更多的人都說不錯哩還真像。我說其實這兒有些走樣了,那兒還差一點,就伸出畫筆把這兒描描那兒畫畫,待我把畫面上的兩只眼球加深加黑使整個畫面因此“活”起來時,身旁發出了嘖嘖的稱贊聲…… “小伙子,我有一張年輕時的照片已經發黃破損,我想把它畫成一幅大畫留個紀念,不知你能不能……”一位在旁邊看了良久的白發老伯終于開口了。 “行!老伯,在美校時老師曾專門指導我們對那樣的照片進行過‘缺面補齊’訓練,你盡管拿照片來,畫得不像我不收錢的。” 老伯見我回答得肯定,便興匆匆回家拿了照片來。照片陳舊而又有些破損,左臉頰上缺了一大塊。畫這樣的像,得靠豐富的想像力與判斷力。大約兩個小時后,一張畫夾般大小的黑白炭精肖像畫掛上了橫幅,老伯喜不自禁地告訴我,他先前也找人畫過,花了一百元也沒我畫的這張逼真。 畫像于我而言其實就半瓶子水。南下前我去成都一家民辦美術學校參加了兩個月的專業培訓,作為南下謀生的輔助手段而已,這幅畫之所以畫得像,除了我的格外認真細致,多半還得歸功于“原版”上那極具個性的五官——但凡五官個性化的,畫出六七分像也就很像了。 落日溶金,西湖水一遍炫目耀眼。旗開得勝,50元揣進衣兜的感覺非常實在。早早收了攤,跑到一家面館連吃兩碗魚腩面,背了畫夾沿西湖步行,幾日來壓抑的心情因了這有所“宰獲”而神清氣爽起來。 這晚再不用睡元妙觀前那小涼亭了,而是花了15元找了家差勁的私營旅店,躺在床上,有種久違了的家的親切和溫馨,這樣的感覺竟能感動得我差點流下淚來。讀者朋友,錢真是個好東西啊!   (4)   明天是個什么樣子,心里沒譜,睡過一宿旅店后,我再不敢去享受那舒適,仍舊回到元妙觀前的涼亭里過夜。多日來饑餓對胃總是屢屢發動進攻,身上僅有的一點錢是不敢冒然“投資”到肚內去的。看來17號無疑又是一個飽受煎熬的日子,守望了大半日沒人前來光顧我的生意。下午三點剛過,實在抵抗不住肚內風起云涌的“革命暴動”,我便早早拾掇好畫具,走向那些僻靜的小街小巷——經驗告訴我,那些地方會有廉價的小吃攤。 轉到下角菜市場,失望中正準備像往日一樣買根黃瓜抑或腸粉充饑,卻突然發現一家幾乎看不見門面的小面館招牌上寫著“素面1元一碗”。 跨進“新大陸”,在店主不解的目光中連吃了三碗素面,爾后回到元妙觀前,情緒頗為迫在眉睫的生計而低落,坐在湖邊望著瀲滟的水面胡思亂想…… 一對夫婦在我面前一丈開外停下時,我被兩人考究的著裝吸引,男的西裝革履正拿著個青磚一樣的大哥大打電話,女的一身泛著濃骨湯一般的絲綢長裙。我陡然生出個大膽的念頭,忙調整角度打開畫夾鋪紙捉筆…… 女人在一旁閑等男人與對方通完電話,環顧美景打發時間中到底注意到了我在畫她,居然對我頷首一笑,側著身配合我進行輪廓定型。我沒看錯,這對男女舉手投足間顯露出來的氣質,必定就是那種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抓描輪廓也就幾分鐘的事。我作個ok的手勢,女人便踱過步來看我畫她。約莫十分鐘后,那男的通完話也過來了,他問你應該還會畫別的吧?懂得透視嗎?我說懂的,在美校時老師教過透視課程,并賣弄說,我們主要學平面透視和立體透視,其他的如多維透視之類就不大懂,太高深了。 “我內弟昨天說要招兩名美工,你如果愿去試試我給你個地址。” 他遞了張名片給我,就忙催女人快走,要遲到了。女的說再忙也得等人家畫完呀,男的無奈,著急地看看表,問我還要多久可以畫好,我說快了,一幅人像20分鐘可以完成。其實我這是吹牛,憑我的水平要畫得像模像樣沒個四五十分鐘不行。但我有個應急辦法,畫面不用上炭精粉,只用炭筆把眼珠之類加深加黑,借用素描速寫之類技法,這樣就大大節省了筆墨和時間,只是匆忙之中人物的個性特征抓得不是很準。男的卻說像,女的就露出近乎天真的高興樣子,接過畫一連說了幾個謝謝。男的就又催女的快走,女人到底心細,說還沒給人家潤筆費哩,男的忙掏衣兜,摸出張20元鈔票卻犯難地問我要多少錢,說出門匆忙,身上就只帶了這20元。 “你們幫我找工,哪還好意思要錢,一幅畫也就舉手之勞,就當贈送吧!” 我這樣說,在彼時的環境下其實是矯情和虛偽的,有得了便宜還賣乖之嫌,是老家人笑罵的瓜娃子,待兩人匆匆忙忙轉過湖堤曲折處沒了身影,我竟“啊哈”一聲蹦了起來,把那張閃爍著迷人光彩的20元大鈔拋向空中。歐邁嘎!曾幾何時錢對我如此重要了啊?剛剛這突來的靈感實在是太成功太偉大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按那個地址找到那家名曰“富之頁”的公司,真是不幸得很,人家昨天剛招了兩名美工,我連試一試的機會也沒了。我算是第一次嘗到了在南方找工腿短的滋味了,以至后來找工時,一見到某招工廣告,撕下地址拔腿就跑,生怕別人捷足先登。   (5)   趁著兜里還揣著幾十塊錢,我拼命的東奔西跑早出晚歸,希望在這“救命稻草”告罄之前找到一份工作,誰知多日之后仍是毫無結果。我非常奇怪那些公司與廠家似乎都串通一氣拒我于門外,他們總是用相同的目光打量我,客氣些的說你等候通知,不客氣的則吝嗇到吐字如珠般冷冷地說不要。我明白過來,干工既不是找對象也不是選美,他們干嗎都挑剔我不大對得起觀眾的長相呢?我感覺挺憤慨。然而,平心靜氣后細想,其實也怨不得別人,賞心悅目是人人都有的意識審美,我平時看別人不也是要有意無意地審美審丑一番的么?明白了與體面或較體面的工作注定無緣,再找工時我就專找體力活,反正有的是力氣,只要有飯吃有錢掙,干什么不是干呢?然而跑了幾家建筑、修建路橋和挖排地下管道之類的工程隊后,我又懵了,不知自己又是哪兒出了毛病。我肯定這些工種是不會有選美意識存在的,可是幾個工頭仍是用同一種目光怪怪地打量我,仿佛我是一頭來自非洲的怪物。 夜里,我坐在西湖堤畔左思右想,終于靈光一閃:對了,問題肯定出在這方面——背著畫夾,戴著400度的近視眼鏡跑工地找工,人家怎會相信你是賣苦力的呢?我起身便往郊外走,來到一處荒郊野地,把畫夾嚴嚴實實地藏了起來,回到元妙觀前的涼亭里如釋重負躺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西湖邊正修建的君豪大酒店工地找工,一進工地我便取下眼鏡塞進褲兜里。 “你干過嗎?包吃住每天15元。”一個工頭模樣的人終于打量著我說。 “干三五年了,老工作人員哩,你就放心吧!”原諒我又吹牛了,說實話我還從未搞過室外裝飾,望著那高高的腳手架就心里發虛,但生存是眼前的第一要務,似乎身后有揚起的鞭子抽著,只能向前。 “好吧!你的任務是刮灰,從最上邊那層開始。” “好哩!”我提了灰桶就往腳手架上爬,才上到三樓處,感覺暈眩襲來,心虛得慌,忙死死抱住腳手架停止動作。17天的流浪終于有了工作和落腳點,雖是虛脫中有天旋地轉的感覺,我清楚自己決不能輕易松手,抱緊腳手架,就是抱住了生存,抱住了希望,抱住了惠州。   (6)   我與工友們混熟后,才在某天夜里去郊外取回我的畫具,肩挎畫夾出現在工棚時,賭博的工友們都停了笑鬧,一齊把目光投向我,仿佛遇見了天外來客。 “傲哥,原來你是畫畫的?”李偉成、甘功林、甘軍輝圍過來刨根問底。我只得簡略講述了自己獨闖南方的經過情形。 多日后,當室外粉飾工程一結束,這三人準備返回廣州原先的工程隊時,一起邀我同去,我高興地答應了。他們是小工頭的同鄉,為趕工期,小工頭特意把他們從廣州請了來,說好工程一結束便要立馬拿錢走人的。 “傲哥,如果不是在惠州認識你,我可能也只是收工后與工友賭賭牌逛逛街。”在某天晚上的閑談中李偉成感嘆說,“以前我也有想看書學習的沖動,不知為什么就是下不了決心,是你改變了我。” 我笑,說其實我也沒幫上你什么忙,是你自己改變了自己。小李讀初中時是他們學校的尖子生,只因家貧,初二下學期便輟了學外出打工掙錢,被我工余不是畫就是寫的業余愛好所吸引,經我鼓動,重新拿起了書本。一年后,在廣州一家工程隊打小工的小李考取了成人夜大,后來改變了自己不同于工友的人生軌跡,這已經是題外話了。 室外粉飾工程完工后,大家都閑下來坐等工資,可是一連五天過去,也不見小工頭向承包君豪大酒店建筑工程的三和建筑公司老板要回錢來。 中午吃飯時,我正拿碗盛飯,小工頭的弟弟竟一伸胳膊攔住了我,樣子兇兇地說:“沒干活還管飯呀?自己解決去!” 沒活干了也不許吃飯了?大家都有得吃,怎么偏偏就我沒得吃呢?豈有此理!我盯著他問:“你說什么?請你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你又能把我怎樣?不許吃就不許吃!” 好小子,你這是故意找茬的節奏啊,看我單人匹馬在惠州闖蕩好欺負不是?一瞬之間被激起性子,事情的發生根本就沒容腦子思考,我伸手就朝他猛一推:“滾你媽蛋!這頓飯老子吃定了!” 那小子猝不及防,被我推了個踉蹌,卻把旁邊倒扣的柳條筐上的幾碟菜碰翻在地上了。我兀自盛飯,他愣了一下,作勢就要向我反撲過來。 說實在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發了虛,那小子牛高馬大,真干起來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但打架也不是全憑身板與力氣的,更不能因為對方的貌似強大就退縮。我甚至在事前與事后都堅持認為:歷史的進程往往是由弱勢一方書寫的,弱劉戰勝了強項得以建立大漢四百年基業便是明證。因其弱,不狂妄不囂張,懂奮發懂圖強,只要大腦不弱勢,智慧與思想就算睡著了都散發著光茫。 我要先發制人從氣勢上震住他:“不服氣不是?有種你放馬過來,老子陪你大戰三百回合就是!沒聽說四川人沒有不敢打的架么?不信過來試試看!”我露了一臉蔑視與痞相,蹲在那掉到地上的一攤菜前,伸了筷子夾了菜往嘴里送,故意有滋有味吃得咂咂聲響。 做飯的大嫂見狀朝我嚷開了:“地上菜你還吃啊?真沒見過你這么不講衛生的人!” 我沖她一笑:“沒事的大嫂,我這胃口大著哩,連鐵都消化得了,何況灰沙!” 我原本還想說幾句什么的,就見李偉成、甘功林、甘軍輝三人一齊攔住那小子發難了:沒活干了就不讓吃飯是吧?殺雞儆猴么?那小子見犯了眾怒,忙退后拿碗自顧舀飯吃去了。 然而事情并未到此結束,小李他們認定那小子是受了小工頭的唆使拿我開刀,實質是要把沒干活不讓吃飯的矛頭對準他們幾個從廣州過來趕工期的人。下午兩點過,小工頭一回到工地,他們呼啦一下擁到三和公司工地辦公室討要說法。 工地總管阿忠聽了原委狠狠訓起小工頭來:怎么可以這樣?為人處事是好出爾反爾的么?丟不下在鄉下時的小家子氣,斤斤計較能干大事掙大錢? 在一旁聽著阿忠訓斥小工頭的話,我倒有了一些感觸:我們這些不肯在莊稼地收種人生的打工人,在漂泊的季節里心情難免浮躁,經歷難免坎坷,時有暈眩時有迷茫和創傷,一時失態不足為怪,但如果我們不主動改正,不積極思考與進取,不能有意識地提高和完善自己,將會永遠成為回不了農村也融不進城市的雙重身份的邊緣人,只能在農村與城市之間幽靈一樣地散漫著游蕩著,無論是農村還是城市的呼喚,都無法魂兮歸來!多年以后,我們會感到遺憾和恥辱的吧?畢竟當初的出發,是要把城市帶回鄉下老家去的啊!   (7)   幾天后,小李他們拿了工資回廣州去了。我在那場差點干架的鬧劇中迎來了好運——在阿忠的力薦下,我被三和建筑公司聘為修建君豪大酒店員工宿舍的工地現場監工。 監工不用干體力活,只須督促工程進度附帶處理一些諸如材料接收之類的瑣事。這是一個容易得罪人的工作,在工人們眼里卻是求之不得的美差,似乎天上突然掉了塊餡餅砸我頭上了。 然而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走馬上任”第一天,帶上公司配備給我的對講機到工地巡邏,認真督促與處理各項事務,自我感覺還像那么回事,在心里給自己鼓勁: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不負工作,工作必定不會負我!可是生活多有悖論,一心栽花的人,收獲的往往是株狗尾巴草。 不幾日,我便發覺不對勁了。挖土石方的四川老鄉們在工作時總是偷懶,我一督促,他們便抬杠,找他們帶隊的小王,誰知小王也杠起來了:機器開久了還得停下歇歇哩何況我們是人,要不你來干干這下氣力的活試試?理論是沒有用的,我只能把工地情況通報給總管,阿忠在對講機那頭狠聲說你這些四川老鄉太放肆,一刻鐘后趕到工地來,把小王叫辦公室去談了大半個小時。 小王走后,阿忠教導我說,你犯不著與他們太過認真,工期緊任務重,杠上了對雙方都不利明白嗎?我說明白,松緊虛實我注意掌握分寸就是,但我絕不放任他們,一味的遷就無異于向他們繳械投降,也失去了這一工作職務的意義。 誰知事情來得太突然太迅猛,第二天早上,阿忠急急地趕到工地來問我:“小何,怎么搞的我呼你多次也不見回話,王大姐送水泥來了沒有?” 我的第一反應是對講機,慌忙往屁股后摸,對講機不見了。我放哪兒了呢?找完辦公室找工地,遍尋不見。 緊急集合。阿忠聲色俱厲:“誰拿了小何的對講機?現在拿出來只當玩笑不予追究,過了今天一旦查出,不但開除而且罰沒工資!” 可是沒了就是沒了,對講機再也找不回來了。我的心情是尷尬失落傷感的,也懷著僥幸心理反復安慰自己:這20余天我對工作的認真勤懇領導層是有目共睹的,興許不會為一個偶然的失誤就炒我魷魚吧?不得不承認年輕的時候想法太過天真單純了,當多日后小王他們被集體炒魷魚時我才明白,無論是我還是我的那伙四川老鄉,都只是老板正在廝殺的這盤棋上的子,為了這盤棋的勝利,到了該舍棄某顆棋子的時候,他絕不可能心慈手軟猶豫不決。 6月29日,阿忠早早來到辦公室通知我被炒的消息。 “小何,事情鬧到這種地步我也保不住你了,就當買個教訓吧!”他遞給我二百元錢,“老板的意思,你的工資還遠不夠賠對講機,這點錢算是我送你的,用它暫度難關吧!你在惠州也沒去處,沒找到工作前先在工棚里住宿就是。” 這晚,我在西湖邊佇立了許久許久。回到工棚好容易入睡,很快又被工地上打樁機的轟鳴與水泥樁楔入地層深處的震顫驚醒,似乎木架鋪板一直在搖晃,給人快散架的感覺,仿佛地殼在進行整合運動,整個惠州都進入了搖搖晃晃的狀態中……   (8)   天剛蒙蒙亮,有人在工棚外叫我:“小何小何,你哥來了。” 我忙翻身下床往工地大門口跑去。 哥在大門口一側坐著打盹,行李包抱在懷里,三天四夜的旅程坐了汽車轉火車再轉汽車,帶著一路搖晃而來的疲憊,也把老家鄉親整日牛樣勞作的一臉黃皮寡瘦帶了來。保安歉意說你哥夜里三點不到就到了的,公司規定夜里不讓人進工地去。 回到工棚,我忙著為哥做飯,向來沉默寡言的哥此時竟滔滔不絕講起老家干旱,莊稼收成不好,誰與誰為田邊地界或雞鴨豬狗的雞毛蒜皮小事吵鬧結仇…… 吃過飯,哥補覺,我從工棚旁邊的鐵絲網開口處鉆到西湖“曲院風荷”景點,去荷花亭里靜坐。說是靜坐,其實心里亂得一團麻似的,昨天才剛被炒魷魚,哥便千里迢迢奔了來,工作難找,一時之間糊口都成了莫大的困難…… 哥是敏于思而訥于言的,聽我道出被炒的經過,他沒有責怪我處事的草率與浮躁,反而安慰與鼓勵我說:這沒啥大不了的,吃一塹長一智嘛!你南下時也不告訴我們究竟要去哪里,爸媽整天為你一個多月的杳無音信牽腸掛肚,我這次來主要就是代爸媽看看你在這里的情況,老實說,你的經歷換成我這當哥的,還真不敢說就挺得住。哥說來惠州前便做了兩手準備,這里倘若找不到工做,還可以去西鄉嫂子的堂弟那兒。幾天來我帶著哥又奔波了一回惠州的大街小巷,沒能找到工作,只好由他去了西鄉。三日后哥返回,我才知道與其說哥是去嫂子的堂弟那兒找工做,不如說是去借回家路費的。 一個考上川大的農村娃本可以從此改變人生軌跡,卻因病被拒之門外,而今落得外出務工掙錢養家糊口都不能,我為哥深深地悲哀,默默地買了一大包干糧飲料往他的行李內塞。 “你哪來的錢?老實交待你哪來的錢?爸媽就是擔心你在外面走投無路學壞了哩!” 天哪,我反倒被哥瞬間的一臉嚴厲與惶惑給嚇了一跳:“人們都說學壞容易學好難,老實說吧哥,身無分文的時候我望著路邊乞丐碗里的毛票都感慨得很,也想過去乞討去行騙甚至攔路搶劫,試了好幾次,卻不曉得該如何下手,也就得出個結論,我這樣的人學壞比學好難。” 哥臉上轉笑,說你告訴我哪來的錢。 “撿的。” “撿的?我啷個沒撿到呢?”哥又不信了。 其實撿錢的事我也不信,但這是事實。那天夜里正是我又到了身無分文的時候,為了迫使自己鎮定,我在工棚里赤膊捉筆練習毛筆字,后來擲了筆提桶去外邊沖涼,經過門前卻發現一張百元大鈔在夜風中一閃一閃的顫動得歡喜,我把它捧在手掌里,拿到工棚昏黃的電燈下翻來覆去照了又照看了又看——真的。阿忠當天下午來過,問我還有沒有錢用,我說有。幾天前三和建筑公司炒了我那伙四川老鄉,把工程轉包給了湖南工頭老王,老王傍黑時也來過工棚與我閑聊,還問過我有什么打算。第二天我問過他們,都說沒丟錢。 “曉得你這脾氣不愿受人恩惠,一定是他們中的某個變著法子想幫你一把。”哥分析著說。 “哥,回家曉得啷個說,免得讓爸媽總擔心。”我想了想又說,“老家人多地少,都窩在家里為一些雞零狗碎就可以打得頭破血流,又沒來錢的路子,反正我是不甘心種莊稼的,而且,等條件允許了,我會再把你和二哥三哥都弄出來掙錢的。” 哥是一個務實的人:“遠的先別說,就眼前這道坎你怎么跨過去?” 我笑:“又不相信我了不是?你不曉得,為了這次獨闖廣東我做了至少半年準備,先是去成都參加畫人像的美術培訓,在找不到工做時也能給人畫像掙錢糊口,再是培訓結束時我做了假設身無分文從成都徒步回老家的訓練,我叫它絕境救生實操,你猜結果如何,走了八天,不但沒用身上帶著的20塊錢,到家時反而多了30多塊。更何況,我堅信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愿走,路總是有的。” 客車已經啟動,哥一臉陰郁。我笑得燦爛,抬頭去望灑下陽光的天空,客車、樓房、街道……感覺都揺搖晃晃起來,我明白這是我這些天來意識里的假象,便忙努力鎮定自己,要想達到心氣平和的狀態。   (9)   看來不得不離開惠州了。 這段時間,我在惠州應過幾家聘,也三天兩頭在西湖邊扯起橫幅招牌畫重操舊業,少有客人光顧,卻碰上“僑光公司”那個短發女孩,她說她決定不再做那個讓自己內心倍受煎熬的工作了,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就回茂名老家去,我為她的轉變高興了好大一陣子。幾天前就接到在廣州一家裝修公司打雜的李偉成來信,他不知道我已被炒魷魚,信中還感嘆什么時候才能有緣再相聚。應該說昨天是我想法突然轉變的日子,收到在美校時交誼甚厚的雪兒來信,要離開惠州另謀生路的頓悟似乎完全出自她信中的那段話:大哥,以為你只是吹吹牛,怎么真敢隨著百萬盲流獨闖廣東書寫自己的人生傳奇去了?我真為你感到高興,也替你擔著心,在楚北小城的我能隱隱感受到你境況的窘迫,步履的艱辛……不要輕信在哪里跌倒哪里爬起來的所謂至理名言,在最低位的海水中航行,真正的水手為了到達彼岸總要及時糾正航向的。是啊,當初看了一篇對惠州的報道,便心生向往選擇了作為南下的目的地,情形不妙,我干嘛傻傻的硬要在跌倒的地方站起來呢?改變初衷,并不就意味著向現實低頭。 我要去廣州。說走就走。 早晨起床收拾了行李,一一告別在惠州認識的熟人,又特意去西湖邊走了一回,去元妙觀前的涼亭里默默佇立,遙向孤山上的“蘇公”悄然作別…… 客車搖搖晃晃開始出城,蘇公聞訊趕來送別我,可能路程有些遠,赴猶不及,但蘇公不僅僅是大文豪,武功造詣也莫測高深,一招空谷傳音,如歌的吟哦便響在我耳際: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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