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的雋語、善行、幽默,有時可以改變我們的一生。本刊特別邀請一些知名人士談談他們受誰影響最深。
三樂原則
于美人談母親 人們都說我的主持風格幽默風趣,其實,我的幽默來自我的母親,她影響我最深。
我一歲就沒了父親,母親二十三歲守寡,帶着哥哥、我和肚子裏的遺腹子妹妹,與爺爺、大爺(爺爺老家的長工)同住。
那是一個多麼苦的情況?一家六口人擠在十坪不到的租屋,一張上下鋪雙人床緊隔着衣櫃,衣櫃靠天花板的位置再釘一個床板,三個男的擠成一區,母親和我們姊妹擠在另一張小床上,剩下的地方只容一張書桌、一個灶,和「站」着洗澡的位置。
身為這樣一個單親媽媽,我媽當然也有悲傷的時候,她這麼年輕,爺爺威脅她,要再嫁,就留下三個孩子。她很樂觀,還找出了留下的理由。小時候,我曾問她 :「你為什麼沒再嫁?」我以為她會慟哭。
沒想到,她居然笑說,有哇!外婆好心介紹一個鄉下老師給她,但她一想到自己結婚五年就生了三個孩子,再嫁肯定又生一窩,前窩、後窩的孩子萬一打起架來怎麼辦?
我媽太幽默了,再苦的事情都變得不苦。比方說,我結了婚,和老公吵得不可開交,希望從我媽那裏得到一點安慰,她說:「想一想,我們也不好相處,都是恰北北(台語,凶巴巴)的個性,找一個斯文的老公不容易。你想,幫小孩子重新找個父親也很麻煩,不是嗎?」我想想也對,火氣全消。
我的朋友喪偶,情緒崩潰,我打電話想安慰她,她說︰「你安慰不了我,叫于媽媽來!」我媽拿起電話就說:「我告訴你,追求幸福是每個人的權利,不要哭,以後啊,碰到喜歡的男人就鬥陣(在一起),但不要隨便結婚,聽于媽媽的。」我的朋友一聽完,什麼情緒都沒了。
母親受的教育不高,但她的幽默雋語卻是多的數不清。我永遠記得小時候我媽要去看婦產科,那個年代,民智未開,「寡婦」怎麼可以得婦女病,別人肯定會說閒話,偏偏鄉下地方衞生不佳,難免感染,所以我媽想出一個好辦法,就是每次看病都帶我去,如果醫生問:「你先生在哪?」我就馬上說︰「爸爸去上班了!」
從這麼小的地方就可以看出來,當個寡婦有多苦。我媽一輩子沒再婚,也沒交過男朋友,吃得差、穿得舊。長大後,我賺了錢,終於有了外食的機會,第一次吃苦瓜時,覺得滋味真不錯,回家問媽媽,為什麼家裏從S買過苦瓜?我媽「哈」地一笑說︰「我這一生,過得還不苦嗎,幹嘛還吃『苦』瓜?」
和這樣樂觀、幽默的母親生活在一塊,孩子怎麼可能會悲觀呢?所以即便我家窮成這樣,我還是堅信「助人為樂、自得其樂、知足常樂」的三樂原則,以正面思考方式過日子。
為理想奮鬥
亞歷姍卓.李維(Alexandra Reeve)和馬修.李維(Mathew Reeve)談他們的父親 ── 二○○四年去世、電影︽超人︾的主角克里斯多夫.李維(Christopher Reeve,又譯基斯杜化.李夫)
亞歷姍卓:父親為人活躍好動,體魄強健,十分自律,即使一九九五年意外墜馬全身癱瘓之後,也是如此。他力求康復,說:「科學家正在研究治療方法,我自然要做好準備,配合他們的工作。」這成為他奮鬥的目標。他希望幫助美國數以百萬計和他一樣的癱瘓者,甚至全球各地的癱瘓者。他知道這些人多數都沒有他這樣幸運,可以獲得最好的照料、最妥善的治療、最先進的設備。他要改變這一切,心中一直抱着希望。
馬修:今天科技發達,癱瘓者活動能力即使只有輕微進步,往往就可以利用科技,減少倚賴別人。父親很努力,癱瘓五年半之後,終於可以搖動手指,那是第一個令人振奮的表現。他甚至可以稍稍移動一隻手臂。他說病情隨時會改變,可能轉好,也可能轉差,所以要珍惜眼前所有,珍惜生活的每一刻。癱瘓對父親是極大的打擊,但他沒有就此認命,努力要克服困難。
亞歷姍卓:父親教我們明白,要為理想奮鬥,要堅持到底,不可氣餒。
多行善舉
劇作家伊芙•安斯勒(Eve Ensler)談父母親 ── 保羅.紐曼(Paul Newman)與瓊安.伍渥德(Joanne Woodward)
我二十三歲那年,情緒低落,心靈脆弱,自覺和世人格格不入,靠寫作勉強糊口。他們照顧我、督促我,使我衣食無缺,又用紅筆批改我的劇本,鼓勵我無論如何都要不失風趣。他們對我有信心,我於是對自己也有了信心。
他們從不居功,在我重拾自信之後,就放手任我飛翔,但這些年來,每逢重要時刻,他們都會再來到我身旁,永遠給我支持。
他們使我明白什麼叫做慷慨,教導我說,一個人有錢,沒有什麼不凡,只是運氣好,不應以此驕人,頤指氣使。他們教我明白,真正的快樂在於行善。而他們是言行一致的,給我樹立了君子的榜樣。
這個世界不能沒有保羅.紐曼。他二○○八年九月逝世,但他的慷慨、他鼓舞人心的言行,是很多人都不會忘懷的。要紀念他,最好的辦法就是多點行善。
大膽嘗試
歌手瑪汀娜.麥克布賴德(Martina McBride)談詩人瑪雅.安哲羅(Maya Angelou)
我童年在堪薩斯州一個酪農場度過。當時怎樣都想不到,長大後有機會認識那麼多知名人士,其中瑪雅.安哲羅對我影響最大。
讀瑪雅的著作,我深受感動;但聽她說話,更覺五體投地。她聲音宏亮而威嚴,為人祥和而睿智。她不是完人,也曾努力掙扎。她有一首詩名為《力爭上游》 (Still I Rise),描寫人類高尚的情操,由她親自朗誦,錄成影帶。看到她高吟「汪洋似我,黝黝茫茫,波濤澎湃,潮汐湯湯」,簡直動人心弦。我把影帶給兩個女兒看,她們都和我一樣讚不絕口。
有一次,我跟瑪雅聊天,她問我為什麼不自撰歌詞,我說不出所以然。她說,有時我們不願意鞭策自己發揮才華,害怕成功之後要再上層樓的壓力。我無言以對,這才明白必須大膽嘗試。
我在二○○七年的唱片《笑着醒來》(Waking Up Laughing)中,就有三首歌詞是和人家合力撰寫的。瑪雅教我懂得重視自己的文字。我現在用字很謹慎,絕不苟且。
重視品質
作家瑪莉.布蕾納(Marie Brenner)談電影創意總監派特•庫柏(Pat Cooper)
一九七三年,我第一次在紐約工作。上班第一天,就見到我的上司派特.庫柏。她穿着「成功人士」的套裝,配以珍珠項鏈,深色鬈髮剪得十分整齊,彷彿電影明星,一舉一動都帶着自信。她當時任派拉蒙電影公司創意總監,聘我為助手,我高興得不得了,寫信告訴母親:「我找到一份非常理想的工作。」在派特的督導下,我對《教父》(The Godfather)等經典電影的劇本、故事有了認識。派特強調的是「品質」。對她而言,品質比什麼都重要,審讀劇本者必須重視,只是好萊塢那些庸才不懂得。
有時,她公事午餐後回來,會跟我揮揮手說:「這一切只是虛有其表。有意義的工作,是要世界變得美好一點。張開眼睛,看看每天發生的事情吧。孟加拉烽火連天,白宮的政客為非作歹。你為什麼待在這裏呢?應該去外邊闖蕩,把事實告訴世人。」兩年後,我果然走到外面,力求做一個好記者。幫助我走上應走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