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子樹」素食店的故事 http://big5.xuefo.net/nr/article3/30596.html
宋淵博居士在上海做了八年房地產,卻在公司前景看好之際放棄了高薪的工作,賣房開辦了名為“棗子樹”的素食店。在短短一年內,“棗子樹”不僅成為上海知名的素食餐廳,營運也開始獲利。
作為一個經營者,他是如何看待這項投資的呢?他的回答是:“如果說這是投資,那麼我投資的是自己的人生。”事實上,棗子樹的開創也改寫了他的人生道路,正如他說的那樣:“我已經找到了人生最重要的東西,也知道自己的終極目標是什麼,更知道現在該做的是什麼。”
宋居士這幾年的生活歷程和心靈感受,用他自己的話來概括就是:“我們嘗試用佛法來做我們的事業,來過我們的人生,覺得很受用。”
在開始他的講述前,宋居士微笑著告訴我:“本來不敢來講,怕說不好誤導別人。臨行前還請教了師父,師父同意了才來的。”在此,我們也感謝他的師父,正是因為他的鼓勵,我們才得以分享宋居士夫婦清明歡喜的學佛人生。在兩個小時的談話過程中,宋居士始終保持著舒緩的語速,他的寧靜和謙和令我印象深刻。
因為宋居士所經營的是素食店,所以我們的談話就從他學佛及茹素的因緣開始。
我從小一直認為佛法是迷信,而且是對人生的逃避,所以內心很排斥。1995年來到上海之後,洪居士夫婦給我一卷《認識佛教》的錄像帶,才算是真正接觸到佛法。可這卷錄像帶斷斷續續地看了將近一年,並不是沒有時間,而是尚有抵觸情緒。但也從此使我開始認識到,佛教並非我想像中的那樣,不但非常生活化,還能幫助我去思考一些深層次的問題。
最初開始茹素是在1996年,當時是因為太太懷孕,我希望通過這種無畏佈施來保佑她們母子平安。但那時是屬於克制自己的欲望,只堅持了一年半。所以會中斷素食,主要是難以抵擋大閘蟹的魅力。
但恢復肉食的那半年時間,我遭受了一生中最大的病痛折磨。每天晚上七八點開始,全身就癢得難以自制,一直要抓到淩晨三四點才會疲憊不堪地睡去,以至身上都起了一層厚厚的皮。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就完全正常了,到晚上又開始反復。當時中醫、西醫都看過了,還試過針灸及各種偏方,包括塗硫磺粉甚至沙拉油,可都沒有效果。
現在回頭來看,原因很清楚:一來吃素後身體比較清淨,所以對葷腥的反應特別大,再就是冤親債主的緣故了。這種症狀一直持續到1998年6月,當時長江正遭受特大水災。我很想盡一點力,所以又開始吃素,發願大水不退就不吃肉。結果受益的首先是我自己,吃素一個星期後,所有的症狀都消失了。
洪水在8月底就退了,但緊接著出現了更大的因緣。9月初,台灣家中來電說我母親檢查出肺部有惡性腫瘤。我出生在一個非常和睦的家庭,和父母的感情非常深厚。所以在得知母親患有絕症的最初幾天,我的精神幾乎垮了,每天都從惡夢中驚醒。後來太太對我說:“我們不應該這樣沉淪下去,應該尋找解決的辦法。”當然我們也知道,這種病從醫學角度來說是沒有什麼希望的。至此,我們就發願終身吃素,以此祈求母親的健康。應該說,這年的9月就是我人生的轉折點。如果說最初吃素還是出於克制,但母親的病痛,卻使我對一切眾生生起了慈悲之心。記得有一天,我在餐廳看到有人綁大閘蟹,眼淚當時就掉了下來。以前我只是將它看作是美味,但現在已真切感受到眾生和我本是一體。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知道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吃眾生肉了。
正是因為茹素,宋居士便有了開素食店的想法。一則自己吃素方便,二則也希望眾生因此得離苦。雖然其間的經歷不是一帆風順,但他卻沒有因此而退失信心。正是這份願力,孕育了棗子樹的誕生。
開始並沒準備親自參與,而是希望有人來做這件事。當時有很多台灣人想來大陸投資,我總是建議他們開素食店,但大家都覺得風險很大。
我那時是在房地產公司工作,月收入有四五萬塊人民幣,說來也是份不錯的職業,再加上我們要負擔母親的醫療費,必須有穩定的經濟收入作為保障,所以家人都不希望我辭職開素食店。尤其是我太太,對經營飯店總有些不以為然。但她在親自照料我母親的整個過程中,也切身感受到開素食店是很好的無畏佈施,很希望大家因為吃素而健康長壽。
在沒有其他資金投入的情況下,我們決定把上海的房子賣掉,因為這樣可以減少經營的壓力。另一個原因在於,我們決定開素食店之初,就確立了不以營利為目的的原則。所以,我們希望是以自己的錢來投資。
房子賣得並不順利,我自己在做房地產,連鎖店將近十家,同時還通過其他業內人士幫忙,居然一年半都沒賣掉。我的房子加裝修是120萬,但降到90萬、80萬,甚至70萬都沒人要。當時市場行情雖然不好,但絕沒有差到那種地步。
2000年9月中旬,太太突然問我:“我們做這件事是不是攀緣?或者我們沒有這個福報?”於是我們決定請教佛菩薩,因為不是為個人私利而求,所以我們相信佛菩薩會告訴我們怎麼去做。那天我們一起做完晚課,然後跪在佛像前請求指示:如果房子在9月底之前賣掉,就表示這件事要趕快做;如果超過這個期限就表示可以做,但不要太急;如果10月底還沒賣掉的話,我們根本就不要去攀緣了。
結果佛菩薩給了我們怎樣的感應呢?我們淩晨一點求,早上九點就有家房地產公司來通知:“你們的房子有人出65萬買”。我想佛菩薩等於是直接告訴我們說:因緣成熟了,你們開始做吧。但我還想試驗一下,就對那家公司說:“65萬我不賣,68萬才可以。”要知道,這之前我給他的底價是55萬。但佛菩薩再一次堅定了我們的信心,房子真的就68萬賣掉了。
資金雖然落實了,店面卻還沒有找著。這之前我們也開始在洽談,或許是因緣還沒有具足,所以找店面也不順利。曾經找到一處很喜歡的地方,但很快就被別人訂走了。我開始和太太商量,萬一找不到店面的話,我們就把錢捐出去做佈施。當時母親的病情已經惡化了,我們很想為她做點什麼。
就在我們做出這個決定後不久,店面卻讓我們找到了,位置就在當初看中的那家店後面。當時這個位置實在很冷清,幾乎無人看好。後來我們才發現,原來的那家門口總是停很多自行車,和“棗子樹”的風格很不協調。所以佛菩薩實在是慈悲,沒有讓我們拿下第二好的,卻讓我們等到了最好的。
當初想開素食店是因為母親的病,但她終於還是沒有等到我們開張就往生了。我們沒有感到遺憾,正是在照料母親和送她往生的這段時間裡,我們找到了人生最重要的東西。她臨終前現了很多瑞相,我們歡喜但並不執著。因為對於我們來說,從此能夠精進地學佛,才是我們所得到的最大收獲。
在人們的觀念中,餐廳所推廣的無非是餐飲文化,而棗子樹卻力求塑造“真誠關愛的文化”。在他們的經營理念中,除了這“一種文化”,還包括“兩種訴求,三個目標、六項堅持和兩個承諾。”關於我們的經營理念,可以從兩個方面來談。
首先是世間法的角度。我太太學的是營銷管理,她的碩士論文就是《非營利事業的行銷》,棗子樹的一些經營規劃就源於此。我們提倡“真誠關愛”的文化,並落實為“健康和美食”這兩點訴求。健康是現代人最關心的,但真正的健康飲食是循序漸進地素食、生食乃至斷食,一般人很難接受,所以還要有方便,那就是美食。而三個目標,第一是保護地球,重視環保;第二是愛護動物,發揮同情心;第三是造福人類健康。在這幾點中,我們盡量淡化了佛教的內容,希望大眾都能接受和認同。至於六點堅持,則是我們在操作中的一些具體實踐。在照料母親的過程中,我們一直在研究健康飲食的問題,所以也想把這部分心得和大家分享。
棗子樹的兩個承諾是:於開張次月起,每月提供10桌免費餐飲,與對社會有貢獻的個人或團體結緣;開張後次月起,每月為所屬區域提供2-3位貧困學生的助學金。
為什麼要有兩個承諾呢?因為我們希望更多的人來推動素食,這就需要和大家結善緣。棗子樹邀請的客人有盲童學校、聾啞學校、輔讀學校、工讀學校的老師、消防隊隊員、癌症俱樂部的義工或病友等等。棗子樹每次請客是十桌左右,所以我們也稱之為“百人工程”。每次活動都會請些義工幫忙,以此因緣和他們溝通並交流。其實這也屬於世間法,因為這種方式會成為一個新鮮的話題,參與的人越多,相傳的面就越廣。
但我們這麼做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宣傳“尊師”和“孝親”的觀念,這也是做人的基礎。棗子樹開張的第一餐,我們請的就是員工的父母。在母親節和過年時,我們還給外地員工提供免費電話。另外,員工還可以積假,每年可累積一個月的帶薪假日,這樣他們就可以多些時間回家陪伴父母,以免日後“子欲養而親不待”。棗子樹實行會員制,創始會員不僅能在生日來“棗子樹” 免費用餐,他們的父母也一樣可以免費。這樣的做法,既可以讓兒女盡孝思,又可讓他們通過吃素來行無畏佈施。
在棗子樹邀請的嘉賓中,有相當一部分是老師。我們和老師進行溝通,通過老師去教育孩子們孝親;如果孩子們懂得孝親了,家長又會教育他們去尊師。雖然我們不和大家直接談佛法,但希望從“尊師”和“孝親”的角度去契入。我相信能夠“尊師”和“孝親”的人,走上社會後一定是個好公民。也只有把做人的地基打好,佛法的大樓才能蓋起來。
宋居士畢業於台南成功大學物理系,所以很多人都奇怪:“你又沒有經驗,又沒有技術,資金又不是很雄厚,為什麼你可以把素食店開起來,而且經營得好?”他說只有兩個字,那就是“用心”。
我經營的方法很簡單,就是讓每個進入“棗子樹”的人都能開心地離去。我不是怕失去客人,而是不希望他離開這個地方後,因為我們的菜色或服務不好而不再吃素。
我一直和員工講:“賺錢不是目的,但必須是過程。”這過程不是說我要擁有這些錢,而是給大家一個成功的榜樣,讓大家有信心去開素食店。我不怕競爭,只希望有更多的人參與。曾經有人笑稱,棗子樹最有希望成為中國的麥當勞。但我希望素食店成為中國的麥當勞,而不是棗子樹,這樣眾生就有福了。如果我們連動物都會去保護,怎麼忍心殘殺人類?世界怎麼還會有戰爭?
但用心不能只是想法和說法,必須身體力行地實踐。按照一般人的考慮,我當初應該兩邊兼職而不是辭職。萬一棗子樹經營不善,至少還能有錢補貼。但那樣的話,我兩邊都無法全力投入。如果連我們這樣的發心都無法將素食店開好的話,上海就很難再開出新的素食店,更談不上推廣素食了。
有些顧客奇怪:“你們怎麼訓練員工的?他們笑得那麼真誠?”我說:“只要善待他們,讓他們在這裡工作得開心就可以了。”棗子樹禁止吸煙,除了讓客人享受清新的空氣之外,更是為了讓員工有良好的工作環境。顧客吃一頓飯就走了,但員工整天要在裡面工作,我怎麼能不愛護他們?
我們每個外來員工都有宿捨,也有人對我說過,宿捨會增添很多麻煩,萬一發生什麼事,甚至會讓餐廳倒閉。我說如果該倒閉的話,那是因緣不具足了,一切都有成住壞空的過程,何況是我們的餐廳呢?假如我的孩子或弟妹在外地,我是不是希望他們得到老闆的照顧?我當然希望,所以首先要對自己的員工做到這一點。如果不能對員工真誠關愛,怎麼能要求員工對客人真誠關愛?怎麼能要求員工彼此真誠關愛?正因為如此,真誠關愛就必須從我自己做起。
當一切都建立在真誠關愛的基礎之上時,這個地方自然就能得到大家的關愛。
真誠關愛還包括對員工們的教育。“棗子樹”現在有八十幾位員工,每個員工吃飯都能做到一點不剩。這樣的餐廳即使不是絕無僅有,至少也是罕見的。為了教育他的員工懂得惜福,宋居士可謂用心良苦。在這個時代來談惜福,已經很難得到大家的真正認同,但他還是做到了,這就是難行能行吧。
這看起來是件小事,但做到並不容易。講道理沒有用,大聲修理沒有用,甚至罰也沒有用。我從小就被教育要惜福,但學佛後還懂得了一個更重要的觀念,那就是折福。既然我愛我的員工,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折福嗎?碰到解決不了的困難時,我還是去祈求佛菩薩給我智慧,讓我知道怎麼去幫助他們。
有一次用餐時間,我想去看看,他們是不是在照著我的話做?我到洗碗間一看,餐盤上還是有飯、有菜,甚至還有嚼過後剩下的菜根。看到這個情形時,我的慈悲心就發起了。我把全體員工召集過來,讓他們好好看看自己吃剩的盤子。然後,我就把他們剩下的飯菜一點一點地全部吃了下去。吃完後我對大家說,以後你們不吃的全部由我來吃,洗碗的阿姨請幫我留好,誰倒了我就開除誰。但就是這樣,也只好了一個多月。之後因為有新人進來,浪費的現象又開始出現。我不能總去檢查,一檢查一定有人被開除。
有天下午,我們夫婦到見證我們皈依三寶的兩位法師那裡請開示,也談到這個問題。師父很欣慰我們的想法和他一樣,其實他早就想關照我們,生怕我們因為開餐館而隨意浪費。回到餐廳時,員工們正在吃飯,而桌上又留有飯粒。於是,我再一次和他們講惜福的道理。講完回到辦公室之後,總感覺自己講得還不究竟,又返回他們的飯桌旁。不但盤子裡有剩下的飯菜,桌子上有遺落的米粒,甚至在地磚的縫隙裡還有掉下的菜。佛菩薩慈悲,又在告訴我怎麼做。我把盤子裡的殘羹吃了,把桌上的米粒撿起來吃了,又把地上的菜也撿起來吃了。這樣的事,在第一家店做了三次。
第二家店因為是老的員工派過去,所以習慣比較好,但後來還是發生了。當時餐盤已經丟在水槽裡了,裡面湯湯水水的什麼都有。我像第一次一樣,把所有的員工召集起來。在看我吃的時候,有些人就流淚了,還有些人要搶著吃。我說那可不行,說好了的,你們不吃的都由我來吃。
前面說到用心,其實用心也代表著我做每件事的徹底程度。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惜福似乎就意味著極度的簡樸,但棗子樹的素食卻走的是精緻路線。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棗子樹在上海的白領階層中掀起了茹素的時尚。不許員工剩飯的宋居士,為什麼又要為顧客提供“膾不厭細”的服務?
惜福的概念,主要是談不浪費。所以我們在客人點菜的時候,常常勸他們不要一下子點很多,因為那樣會造成浪費。有時客人很不解:“我就是要點多,你為什麼勸我少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們不能強行要求別人都奉行最簡樸的生活。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如果過於簡樸,要推動素食就很困難。將素食製作得很精美,大眾接受起來就少了很多障礙。不少客人來棗子樹就餐之後都說:“吃素也可以這樣?吃素並不難嘛。”能夠達到這個效果,我就很滿意了。
曾經有人問我:為什麼不把棗子樹開在寺院附近呢?因為到寺院去的人,很多都是居士,多半已經吃素了,不需要我們再去提倡。所以我們希望開在沒人吃素的地方,為大家成為素食者提供方便。有了這個基礎,再提倡戒殺護生的觀念,再宣揚佛法的生活觀,也就容易多了。
當然,要真正成為素食者,必須是發自內心的,必須真切體會到眾生的痛苦。我自己最初就是在克制,很難長期堅持。但慈悲心發起之時,就再也沒有任何障礙了。所以對一個根基好的人,你是勸他吃素還是勸他學佛呢?當然是勸他學佛,因為學佛比吃素更重要,能夠學佛自然就會吃素。但在很多情況下,一下子要大家接受佛法的觀念還有困難,這就需要通過其他方式來契入;一下子讓他接受素食也有困難,這就需要以美食作為方便來引導。
所以我們要有新的觀念,有新的實踐。佛弟子不僅要緊跟時代,還要領導時代。只有做到這一點,才會有更多的人加入到這個行列中來。
開一家餐廳必須和很多部門打交道,這對佛教徒來說的確是一種考驗,究竟是隨俗還是堅持自己的原則呢?宋居士說:“關鍵是要啟動自己良善的心念。”
剛開始,為了稅收的問題我也有點想不通。因為我不逃稅,所以做得比別人少,稅反而繳得比別人多。後來我就想開了:為什麼要在這百分之五的稅收上動腦筋?我應該把所有精力放在其餘的百分之九十五上面。所以,我帳目上的每筆錢都清清楚楚。我不對國家偷稅漏稅,員工也就不會在帳目上做手腳。這不但少了很多無謂的管理制度,也避免了彼此的猜忌防備。事實上,當誠信的基礎建立之後,一切都會進入良性循環。
我以前最怕和行政部門打交道,後來就決定,不如一切按正規手續辦,如果辦不成也不必強求。結果卻發現,這才是最便捷的方式。每次餐廳有檢查的時候,我從來不回避,而是主動和他們進行交流。往往談到後來,他們不但不給我們找麻煩,還主動幫助我們。現在第一家店所屬的街道管理部門就和我們關系非常好,有次我們因不熟悉法律而少辦了一些手續,本來是要被罰款的。但街道的幹部卻站出來說:“這事情不怪棗子樹,是我們沒有和他們講清楚。”結果我們只是補齊了應繳的款項就解決了。檢查的人想不通:“為什麼他們會主動為你們承擔責任呢?”其實,這只是因為我們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感受到了,所以全都來幫忙。
棗子樹是由一位留德的建築師做的設計,完工之後,我請她開個帳單給我,她卻一點都不著急。又過了一個月,我再去催她,她才告訴我說:“這樣好了,一塊錢。”第二家店也是她免費幫我們設計的。第二家店是八個人合資的,除了一位是我邀請的,其餘都是聽說我們在做這件事之後主動來投資的,而且都不求回報。
這樣的事情在世間法裡很難看得到,但是在棗子樹卻天天都在上演。這裡就像是一個道場,所以我們每天都活在喜樂中。我深深體會到,當我們啟動自己的善念時,聚集的就是善緣。當然我更希望自己的心念是淨念,而聚集的緣是淨緣。我們嘗試用佛法來做我們的事業,來過我們的人生,覺得很受用。
在棗子樹的規劃中,每月盈利的40%將用於素食店的推廣和再發展;15%用於至寺院參學及隨喜供養三寶的費用;10%用於興建念佛堂;10%則用於供養出家師父;10%為員工獎金;他們全家的用度就是剩下的這15%。而且,宋居士夫婦並沒有將最初的投資計算在成本之內,這就是他們的不求回報。他們是如何看待財富的呢?
提到財富這兩個字的時候,或許別人都會說,你現在收入不如以前了。但我形容自己以前是貧窮的富人,而現在是富有的窮人。我收入很高的時候,需求也很大。現在我的衣物都是布制的,鞋是十塊錢的,腰帶是二塊五的,如果在以前,這些物品都要花費一百倍的代價還不止。
其實,當我們把所有的物質需求降到最低限度,生活會變得非常單純。雖然收入是減少了,卻能有多餘的財富用於佈施。所以,生活標准要盡量降低,只有當自己足夠的時候,才有能力去佈施。如果個人需求太大,自己都不夠消費,怎麼可能惠及他人呢?
棗子樹開張後,有位老先生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從很遠的地方騎兩小時的自行車,帶一些書來和大家結緣。他每次來都不吃飯,而是再騎一小時的車到居士林吃兩塊五的中飯。後來我才知道他並不富裕,但又不願意我們請他。他連搭地鐵的三塊錢都要省下錢拿去印書,然後贈送給大家。我覺得,一個能夠給予的人,就是富有的人,這和擁有多少錢財是沒什麼關系的。
在今天這個社會,我們從小就被要求要好好讀書,以便獲得一個好學歷,然後可以有份好工作,而最終的目的就是有份好收入。所以說,我們的一生無非是在掙錢或准備掙錢。但財富對我們的人生究竟有多少意義?世上的那些有錢人,不但家裡圍牆要越築越高,出門時防彈衣也要穿起來,甚至還要花錢請保鏢來監視自己的生活。如果拼命賺錢就是為了讓自己成為天天被人監視的“囚犯”,這樣的結果不是很悲哀嗎?
或許有的人會說,財富還可以留給子孫後代。事實上,世上從來沒有一個不和睦的家族因為得到祖先的遺產而變得和睦,故事都是顛倒的。另外,我們希望子女健康成長的話,就要讓他從零開始;我們希望子女生活幸福的話,就不要使他們養成揮霍的習慣。錢財未必能夠造福子孫,從某種角度來說,反而會遺禍子孫。如果我們留很多錢財給兒女,實際是剝奪了他們白手起家的創業過程,剝奪了他們人生中最豐富的一段經歷。
我曾經聽到很多居士說:我自己可以吃素,可以過簡樸的生活,但孩子怎麼辦?其實,如果我們確信自己選擇的生活方式是有益的,那麼對孩子也同樣有益。宋居士是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呢?
我的孩子三歲就開始吃全素。這之前她還吃蝦和魚,我們就設法開導她。孩子天性慈悲,對父母很眷戀。有次她吃魚時,我就對她說:“璐璐,你把魚媽媽吃了之後,魚寶寶就再也找不到魚媽媽了。”她一下子就哭了,從此再不吃魚。她吃蝦時,我又換另一個方法:“你把蝦寶寶吃了之後,蝦媽媽就再也找不到她的蝦寶寶了。你想想,萬一你找不到媽媽或者媽媽找不到你的時候,你們會怎麼樣?”她聽了之後就再不吃蝦了。
我不希望孩子因為口腹之欲造下很多殺業,長大後還要花時間去清洗這份罪業。或許有人會擔心健康的問題,其實孩子吃素之後比以前更健康。她沒有吃素前是貧血,但吃素半年之後,貧血到達低標,一年之後貧血就完全好了。
在對孩子的教育中,我是通過一些細節去引導。有天她畫了只小鳥,然後要求我畫一個鳥籠,好把小鳥關起來。我就對她說:“那現在你到房間去,我先把你關起來。”她很生氣:“你為什麼要關我?”我問她:“你可以關小鳥的話,我為什麼不能關你?”她就笑了:“爸爸,鳥是假的。”我告訴她說:“爸爸希望你打心裡就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你為什麼不把它放出去,讓它自由自在地飛?”
經營棗子樹,使我和孩子相處的時間變少了,這曾經使我感到有些煩惱。但後來卻發現,我們在做的事情,一直都在影響著她。所以孩子展現出的風貌,完全可以使我們感到放心。
有一次,她和媽媽在路上看到一位斷了腿的老先生,她馬上就說:“媽媽我們把錢給老伯伯。”走了一段路之後,她又對媽媽說:“我覺得我們給的還不夠。”媽媽就考驗她:“我們可以再給,但你等會兒只能喝小杯的橙汁。”她立刻就答應了,但後來她們又在商店看到有貼紙賣,那是她最喜歡的。媽媽就再一次考驗她說:“我們也可以買貼紙,也可以把錢省下給那位老先生,你自己想好了。”她認真地想了想,再次放棄了自己心愛的東西。
她懂得幫助別人,使我們感到很歡喜。但更讓我們欣慰的是,她已經懂得選擇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情,甚至願意為此付出。人生要懂得選擇和取捨,當初我辭職開棗子樹,就是因為找到了人生最重要的東西,我知道自己終極的目標是什麼,更知道現在該做的是什麼。
如果我只是為孩子留下了錢財,或許還會擔心她怎樣處理這些錢財。但我們教給她的只是做人的道理,她能夠做到這些,還有什麼可以為她擔心的呢?這就是我們給孩子的財富,而且是永遠不會失去的財富。
我真誠地希望,這個關於“棗子樹”的故事,能讓大家在掩卷之餘反思一下自己的生活:“我需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們之所以要關心這個問題,是因為它關系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選擇了自己所要的,我們的努力才會有方向和目標。如果我們拼命掙錢,只是為了存摺上的數字一天天地增加;如果我們辛勤勞作,只是為了換回一些可有可無的奢侈品……那麼,我們所得到的,是否能抵償我們為此付出的一生?
我們既是人生的收獲者,也是人生的投資者。事實上,不論我們所做的是什麼,也不論我們主動或被動,我們都是在投資自己的人生。把握好這份投資,也就把握了我們未來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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