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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盡紅塵

卻見「自然才是真美」

－訪專業人像攝影家陳文彬

陳宗嶽－寫於1988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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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什麼原因使你走上這條專業攝影的道路？

　　答：大概我們那個時代的人都有著差不多的經歷，開始時只因為不喜歡唸書，就把唸書的心力投進了攝影，當時也沒有想得太多，只是很單純的「好玩」，但是好玩個幾年，當完兵，總得有個事情做做，考量的結果，為了興趣、最有希望的就是攝影，事實上在那個時候，除了會拿相機之外，別的好像都不會，就這樣，我踏上了攝影這條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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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拍好人像照？

　　答：要拍得漂亮！

　　因為我以拍攝商業人像為主，所以作品都有特殊的用途，如雜誌的封面就須兼顧商業用途－要使雜誌有個性、好賣。至於如何才能拍得漂亮的人像照，拍多了嘛，經驗很重要。

　　在影劇圈內我拍的照片之所以能令被拍攝者感覺比較放心，最主要的是我秉持不糟蹋人的最低工作要求，因為有時難免有未臻理想的作品拍出，這時照片中的人遠比實際上的本人來得難看，例如本人的氣質很好，但拍出的照片上卻顯得氣質很差，如果仍按原訂計畫予以發表，對被攝者將是一種形象上的傷害，為了保護被拍攝者不受到傷害，這些照片就只有毀棄，再重新來過。也因為工作上對漂亮的這種堅持，使得影藝圈內對我所拍的照片更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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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經營拍攝現場的氣氛？

　　答：主要從一接觸開始，就要使同時合作的模特兒有朋友般的被尊重與感受，工作上雖然嚴肅，但在相處上卻要真心視為朋友的關心她，使她能相對的相信你。例如從化粧便開始協助她展現最亮麗的一面，空檔時聊聊天、鬆懈一下心情，咳嗽時適時遞上一杯水，一如男女在談戀愛般的真心關懷對方，如此才能使被拍攝的模特兒放棄戒心，在充分的配合下拍出最理想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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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職業攝影師是否要兼具髮型與化粧上的知識？

　　答：做為一個職業攝影者我是管得最多的一個，大約在九年前我就為了攝影開始學化粧，到去年止總算在髮型設計上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為此還出版了一本以髮型、化粧為主的季刊，可惜名字取得太好叫「紅顏」，因此只辦了一期就「薄命」了！幸好辦這份雜誌的時候只多請了一位美工代為完稿，其餘一切都由自己動手，由於以前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設計印刷，也曾辦過二種雜誌，對這些出版上的相關事務還能應付裕如。

　　但是在此要特別強調：現在的人像攝影師所常犯的一個毛病，就是對髮型、化粧多半不了解，因此攝影技巧再好，沒有髮型、化粧上的相對配合，也拍不出夠水準的作品。事實上做為一個職業攝影者，就應該對每一個會影響攝影的環節都要了解，只有在每一個環節都是七十分時，整體也才能得到七十分的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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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與化粧、美髮師等攝影相關人員在工作上能夠更契合？

　　答：除了自己要能了解這些髮型、化粧、服裝等相關知識的訣竅之外，對每位專業化粧、美髮以及服裝師的專長和特色，也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我自己經常在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之下，先將構想預先告訴負責服裝、背景、燈光、髮型、化粧的工作夥伴，以期能創造出最理想的作品，當然這是需要經驗來配合的。

　　我自己在拍攝之前會先有個腹案，最好自己兼設計、導演，否則有一位美術設計相配合也不錯，但他必須對攝影有相當程度的了解，可是因為牽涉了相當多的人為因素，所以往往無法完全按照預定構想來執行，經常是一化完粧即發現完全不是所預期的感覺，結果只得重新來過，因此臨場應變也是相當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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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長達十四年的攝影經驗裡，可有一些模特兒給你一些特別的感受?

　　答：也許是曾經拍過的模特兒太多了，試想從白嘉莉時代一直拍到現在，其間曾經合作過的模特兒不知有多少，尤其是我對自己的作品也沒有刻意的去保存。

　　在攝影棚內，我通常要求模特兒只能帶著一張素淨的臉進來，因為要配什麼樣的髮型、化粧、服裝只有我最清楚，如何使她們洗掉已化好的粧，並接受我的意念，就必須靠說服力，因此充分的溝通與良好的說服力仍是必要的。只是偶而遇上一些香港來的藝人，她為了保護自己，也因為彼此間的陌生，在說服她信服我的構想時就得花上比較深的功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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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攝影中你體認到的美是什麼？

　　答：我所拍的照片多為商業作品，有一定的企圖，雖然幾乎每一個人都認為拍得很漂亮，但事實上所拍出的照片與我內心所追求的卻不大一樣。漂亮歸漂亮，但也太失真了一些，經營的痕跡太多，有太多、太多的構思、創意與概念參雜其中。

　　何謂「真」?不管她的髮型、化粧、衣著為何，只要是真實的現況就是「真」。

　　我經常在台灣大學的校園裡拍照，在模特兒換裝的空檔裡也利用機會觀察了一下大學女生，雖然在拍攝中曾經很仔細的端詳過很多的台灣美女，但是在看到台大女學生穿著牛仔褲、騎著腳踏車、臉上一點粧也沒有化之時，卻感覺那才是真正的美女，這也是我最近常感覺自己的作品裡有太多的心思與經營，雖然從純粹的審美角度來看，有些照片自己都蠻喜歡的，但是摒除此一觀點，我對我自己所拍的照片都不會很感動。

　　尤其是在最近這一年裡，心中的矛盾相當深，常想拋開目前的工作不要幹，再從頭從一個新的起點開始，因為技巧上的東西已經夠純熟了，若想再跨入一個更高的境界，就必須再進修，再吸收一些新的東西。

　　如何實踐？唯一之途，就是拋棄一切，回歸到最自然。而我所說的自然就是一種平實，就像在鄉間小路看到一位母親推著嬰兒車在外散步一樣，而不是真的要到那個學校去讀什麼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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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攝影軟片上個人可有特殊偏好？

　　答：通常在使用負片時較少關心它的品牌，尤其是135底片，因為在沖印過程中能影響一張照片的因素太多了，常不知差錯出在那裡，事實上能問世的產品必然有它一定的水準，因此在負片上的差異並不是很明顯。

　　至於正片的差距就很大，各有各的特色，像富士表現的較硬、也較艷；柯達就相對的比較柔；至於櫻花，負片尚不錯，只是不知道它有沒有正片？

　　對於上述品牌的特色，都應該去了解，就像高感度的彩色軟片，本身先天上具有色彩不濃且帶點灰色調的特質，這種特質不應該算是缺點，譬如要拍一些能表現濃烈陳舊感的照片，使用這種高感光度的彩色軟片正可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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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攝影器材上個人習慣使用那些機型？

　　答：使用120型相機最多了，甚少用4×5型相機，大概每兩個月才會使用一次，而且多用來拍靜態的化粧品。

　　在人像攝影上4×5型相機是不適合的，因為它經常要叫模特兒不要動，試想－當你叫她不要動的時候，她的表情怎麼可能會自然？更何況通常只有在別人拿著槍指著你的時候，才會叫你不要動，這種感覺怎麼可能會好。

　　至於120型相機中，拍人像我大部份用Mamiya，外拍則用Pentax，不過不可否認用HASSELBLAND相機所拍出的作品，在層次上還是最為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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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可曾在「大群攝影訓練中心」學習過？

　　答：只能算是在「大群」的前身－「台視攝影訓練班」受過訓，這個訓練班結束後由班主任錢浩老師接下來繼續辦，而後才形成現在的「大群」。另外，「大群」這兩個字，還是我從郎靜山大師所寫的很多字體中，慢慢挑選出來的，再經過放大成相同比例而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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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否給有志從事職業攝影者一些建議？

　　答：一般學攝影者花了太多的時間在燈光與相機的應用上，基本上雖然應該去了解這些器材的性能與運用，但是更應當多撥點時間去對美學有多一點的認識，因此學攝影也要多看書。

　　此外，對什麼是最佳的印刷原稿，也要花功夫去澈底的了解。因為像負片所拍出的低色調，洗相片時可以洗得出來，但是如果要用在印刷上，卻不一定適用。

　　不過，要想真正了悟並且能掌握如何拍得一張最佳印刷原稿的竅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從寬估量，現在全台灣能夠達到這種預期水準的職業攝影師，不會超過二十位；而且這種訣竅又很難言喻，通常只能靠感覺來體驗，所以會說它－難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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