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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悼「甘於平凡」的蔣方良女士 圖:高稚偉 文:陳宗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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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悼「甘於平凡」的蔣方良女士

圖:高稚偉 文:陳宗嶽2005/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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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故總統經國先生遺孀蔣方良女士,十二月十五日中午十二點四十分,因末期肺癌導致心肺衰竭病逝台北榮總,享年九十歲。十二月廿七日上午七點,在臺北榮民總醫院介壽堂先舉行家祭之後再舉行公祭,由曾任五院院長的四位國民黨大老李煥、郝柏村、邱創煥、施啟揚為棺木覆蓋國旗,國民黨四位現任副主席王金平、林澄枝、江丙坤、馬英九覆蓋黨旗後,包括:正副總統、五院院長、國親新三黨主席等朝野要員,以及由俄羅斯駐臺代表韋哲康領銜的駐臺外交使節團、前士林官邸侍衛長陳宗璀率領的官邸退休侍警衛、國防部、退輔會、中央軍校校友總會、黃復興黨部、新同盟會、黃埔四海同心會、救國團、振興醫院、静心小學等機關團體代表都出席祭悼,場面倍極哀榮,參加公祭的民眾更是面帶哀傷、頻頻拭淚。

  蔣家家屬則分站兩側,男丁由蔣友松、蔣友柏、蔣友常、蔣友青代表,女性家屬則由蔡惠媚、蔣方智怡、蔣友梅、蔣友蘭等四人代表答禮,經國先生長子蔣孝文遺孀蔣徐乃錦及因病無法返臺奔喪的蔣孝章夫婿俞揚和則坐在舞台下方第一排答禮。

  由於經國先生和方良女士都是虔誠基督徒,公祭後由周聯華牧師主持蔣方良女士追思禮拜,在移靈前往基隆南榮火葬場前,先由蔣友松代表家屬接受國旗及國民黨黨旗,隨即由連戰先生主祭,進行啟靈發引儀式,在蔣友柏持十字架、蔣友松持蔣方良女士遺照的引領下,蔣家後代伴隨著蔣方良女士走完最後一段路,隨即發引基隆南榮火葬場火化。

  下午兩點五十分,骨灰送抵大溪頭寮陵寢;慈湖大溪陵寢管理處特別將頭寮外圍花草修剪成「平凡、不平凡」字樣,迎接蔣方良女士來此長伴經國先生左右。在國防部軍樂隊莊嚴的樂聲中,蔣友常手執鮮花製成的白色十字架帶領,蔣友松、蔣友柏手捧骨灰罈、遺像,蔣方智怡、蔣徐乃錦、蔡惠媚等家屬緊隨進入頭寮靈堂,在簡單隆重的唱詩、禱告、讀經儀式與在場親屬合唱「安吻在耶穌手中」聖歌後,蔣友松恭謹的將靈罈安置在經國先生靈柩左側,等待明年七月與經國先生一同移靈五指山軍人公墓。

甘於平凡的第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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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聯華牧師說蔣方良女士是位「不一樣的第一夫人」,懂得作一位「無聲勝有聲的賢內助」,甘心不作鳳凰,寧願以一個平凡的人,進入不平凡的家庭中,本著樸實、誠懇、孝悌,讓她活出不平凡的珍貴。他說,蔣方良女士住處只有一幅值錢的畫,是國畫大師張大千送給她的;另外,有兩幅經先生送給她親筆畫的蘭花與梅花,更是她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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鶼鰈情深的異國之戀-令人羨慕的前半生

  蔣方良女士與經國先生的戀愛史,是出於許多不可預知的「歷史的偶然」,情節媲美於電影,這是蔣方良女士令人羨慕的前半生。

  蔣方良女士的一生相當傳奇,她是來自於西伯利亞山區的孤女,因為和留學俄國的蔣故總統經國先生邂逅、結褵,從此改變了她的一生。蔣方良女士從十七歲認識經國先生,十九歲嫁給經國先生,為了跟隨經國先生,二十四歲來到中國,並跟隨來到臺灣,在這悠長的七十三年生命裡,她再也沒機會看故鄉一眼。

  經國先生在蘇聯留學時孤苦無依、舉目無親,芬娜(蔣方良的俄國名字)經常對尼古拉(經國先生的俄國名字)伸出援手給予溫情,是經國先生患難中的知心伴侶。對當年的往事,經國先生在「我在蘇聯的日子」回憶錄中特別提到芬娜是他在烏拉重機械廠唯一的朋友,是最了解他處境的人,每次遭遇困難,她總是會表示同情並加以援手。

  當年和經國先生談戀愛、共組小家庭的蔣方良,是一位青春洋溢的少女。她活潑、美麗,而且熱情無比,喜歡騎單車、游泳、溜冰,和經國先生常常一起邀約年輕的朋友出遊、游泳。

  婚後,兩人過的生活雖然清苦,卻也甜蜜。經國先生在烏拉重機械廠,從基層技師做起,到工廠車間主任助理,後來升為助理廠長,並且主持「重工業日報」的編輯工作,工作相當順遂。只是好日子並不長,因為身分特殊,命運依然操控在蘇聯共產黨和中共的手中。尤其在他被「檢舉」思想有問題並被革職送到西伯利亞勞改,生活陷入困頓之時,經國先生刻骨銘心的表示:「這段艱苦的日子一共維持了六個月,我們全家三口只有依賴我太太在工廠做工的微薄工資過活。」

  直到民國廿五年的西安事變,不僅改變了中國的歷史,也改變了蔣方良的一生,先總統 蔣公決定把在蘇俄當人質的蔣經國找回來。民國廿六年在親友的淚水和祝福聲中,蔣方良跟著經國先生,揮別她的姊姊和故鄉,搭乘火車、輪船來到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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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總統 蔣公為這位異國媳婦取了中國名字芳娘,經國先生在她五十歲後再為她改名為「方良」。當小兩口返回奉化老家時,經國先生的母親毛福梅夫人特別幫經國先生趕製了長袍馬褂,幫媳婦做了旗袍,再為他們舉行了一場中國式的婚禮,以彌補兩人在蘇聯那個貧苦的環境中結婚時,沒有一個像樣婚禮和親人的祝福。熱情、活潑的蔣方良,雖然是外國媳婦,卻已深得毛夫人的疼愛。

  歷經中國媳婦的歲月,蔣方良已經說得一口浙江國語,但對俄羅斯的禮儀也依然持守。蔣孝勇曾回憶 蔣公逝世時親眼所見:「祖父過世那一天,我們全部隨侍在側。母親突然想起一件事,問父親:『我能不能親阿爹一下?』父親回答:『可以,當然可以。』母親就去親了祖父面頰一下。」

  蔣方良個性開朗,曾任中情局駐台代表的克萊恩博士在他所撰「我所知道的蔣經國」一書中如此描述:「芬娜樂觀活潑、熱情洋溢,健談而好交際。」他形容他們的感情:「蔣經國十分尊重她,把她當作一家之主。芬娜則很親暱地喊他『阿五』,把蔣經國當成她第五個孩子。」周聯華牧師也透露,蔣方良和蔣經國親暱地以「國」、「芬」互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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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方良年輕時很陽光,尤其在贛南和蔣經國同甘共苦、夫唱婦隨的日子,和來台後的低調完全不一樣。在贛南蔣經國夫婦的家裡,經常是高朋滿座,她熱情的招待每一位受邀到她家的青年人,為他們準備飲料和食物,有時也坐下來用寧波話和他們交談,滿足青年人對她這位來自蘇聯的專員太太的好奇心。當年蔣經國開辦保育院,院長就是蔣方良。在贛南,她不僅是扮演蔣家媳婦的角色,也是蔣經國事業上的重要夥伴。

  蔣方良對丈夫十分忠誠。蔣孝勇舉打麻將為例,他母親在大陸時曾打過麻將,然而在他的印象裡,在台灣時她不曾打過麻將。父親過世之後,有時我還勸母親要不要打打麻將消遣?她說不可以。但為什麼拒絕,卻沒跟我們講。這可能牽涉到對父親的允諾,因為父親以前是要求老百姓不准賭博的。

  蔣方良永遠把丈夫擺在第一位,關心他的健康,他的安危。民國五十七年蔣經國在國防部長任內登七星山失蹤,她親自上山尋找;兩年後丈夫在美遇刺幸未受傷,她帶著孫女到機場擁抱返國的丈夫。

  民國七年代,蔣方良的身體漸漸差了,沒想到,身體看似較好的丈夫竟然先她辭世,丈夫的逝世,對她更是錐心之痛。前七海寓所內部事務參謀王湘漢回憶,經國先生過世後蔣方良幾度晚上至榮總太平間探視的情景:「經國先生的遺體從冰櫃拉出來之後,夫人就撫摩他的臉,細細地輕輕地摸,好像經國先生只是睡了一般。其實遺體早被冰得像冰塊了,可是她不管,她對經國先生的感情,讓我們都看了不忍。」這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令她的身心承受不住,被送到榮總住院治療。

  蔣方良女士後來偶爾會到八斗子漁港附近的基隆公園,因為那裡有一座經國先生的雕像;或到頭寮,撫著經國先生的靈柩,沉默不語。人們相信,那是對經國先生最深的思念,而今她與經國先生在九泉之下相會,那裡不再有政治,不再有歷史,只有尼古拉與芬娜。

  蔣方良女士晚年的心境,周聯華牧師在追思禮拜中透露,許多人對蔣方良女士在先生及三個兒子過世後的生活都非常擔心,但蔣方良女士是位基督徒,有基本的信念,知道上主會安慰她;生命中的晚年,即使病痛纏身,非常寂寞,她還教護士俄文、讀俄文的聖經,此時,她應當是想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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舐犢情深 與兒孫的深厚感情

  一如因病未能回台的蔣孝章在悼念信所說:舐犢情深,故天下母愛最偉大,而孝章尤為父母獨生女,備受寵愛,其所以她老人家為我所敬愛。她雖出生外國,確具道地中國傳統婦德,十足的賢妻良母,勤儉樸實主持家務,克己守份,從不問政。緬懷先二老,基於情投意合,患難相交,繼成良緣,結為夫婦,鶼鰈情深,恩愛逾恆。

  相偕回國後,適遇八年艱苦抗戰,夫婿為國家奔波奮鬥,獨自上奉公婆,下育幼兒,辛苦可想而知。來台後,雖較安定,夫婿膺受同胞愛戴,地位日高,責任益重,也就愈為公忙。後來她老人家身為第一夫人,然從不曾響往過一天崇高的享受,而樂過平凡的生活。

  在我記憶中,慈母一生祇有奉獻,極少安閒享受,也難有度假旅遊機會,祇有來美曾在愛女家度過一個多月,使老人家便認為是她一生中最溫馨可貴的一段歲月。

  蔣方良生前最疼愛的孫女蔣友梅,也在淚水中寫下對祖母蔣方良受苦不捨的紀念短文:「初聞祖母過世的訊息,窗外苦雨綿綿,像我的眼淚,無止息的跡象。人心到底是脆弱的,往憶更是無情。我和祖母之間的情感不凡;從小她和母親一同帶我,可說是心連心。多少年來,她默默地鼓勵我、愛護我,直到最後幾年,病魔纏身,愛心依然不休。這幾年,心感她禽於孱身之無奈及苦痛,愧我束手無策,滿懷心酸。在短短的十六年內,她陸續送走了愛夫及三個兒子。每回她肺積水時,我總懷疑是淚。祖母走後隔天,我和小女汎明在買菜回來的路上,突然雨停了。天空染上一層粉紅一層藍,太陽也破雲出,照得大地一片金黃。莫名地,我笑了;告訴女兒:快看!太婆已經度了。」

謹守婦德、甘於淡泊-令人尊敬的後半生

  蔣方良女士的淡泊、和顏,是所有曾在七海寓所服務者的共同感受。她的大媳婦蔣徐乃錦回憶說:「當年婆婆初到奉化,懷著身孕,孝文又只有一歲半,毛太夫人非常疼愛她,凡事要傭人幫她的忙,但是婆婆寧願自己做。她常用洗衣板搓洗衣服,也常騎自行車,別人一看到她輕鬆自在騎車而過,就知道蔣家的洋媳婦要去買日用品了。」

  蔣方良女士勤儉持家,早年蔣家訪客常可以看到她以腳踩洗厚重的窗簾,前七海寓所內部事務參謀王湘漢說:官邸除了吃得省外,電冰箱一用十幾二十年,用到鏽爛得用木塊墊著才不會歪到一旁,只要還能動就不換;洗衣機也是如此。儘管節儉至此,蔣方良女士還曾經將節衣縮食攢下家用的一百多萬元,以「無名氏」名義全數捐助給颱風受難災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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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歲生日時,先總統 總統特別親題「賢良慈孝」四字送給「芳娘賢媳」,足見她已深得公公之心,她還特別捧著這幅字拍了張照片做紀念,後來,經國先生再為她改名為「方良」。

  蔣方良女士貴為第一夫人,始終沉默、簡樸,做個盡職的賢妻良母與家庭主婦,從沒有看過她有浮華、奢侈、自誇、自大的一面,也沒聽過一句她與政治有關的話。以她曾在權力核心的邊緣,卻與權力絕緣,甚至與政治絕緣,從現代女性主義的觀點來看,顯然不盡符合獨立自主的期待,然而她的選擇,卻更為難得,也更令人動容,因為其中隱含了多少的自我節制與犧牲。她是俄國人,卻「入境隨俗」比中國女性更具有傳統婦女「溫良恭儉讓」的美德,除了臉孔,蔣方良女士的生活、語言、品德已經完全屬於中國化的,尤其她自持律己的作風,更為中華民國近代史留下了元首夫人不干預政治的良好典範。

  因此,蔣方良女士的告別式,蔣家未發訃文,也婉謝政府提供治喪費用,在基隆南榮火葬場火化也和一般民眾一樣繳納六千元使用費,依舊用她一貫的樸實走完最後一程。雖然政府對前第一夫人提供治喪協助本是理所當然,蔣家若接受協助和補助亦極其自然;但是正因為這樣一件理所當然的事遭到婉拒,反而顯示蔣家後人處理公私分際的用心,令人肅然。

悼念蔣方良女士 追緬蔣經國時代的清廉正直

  經國先生辭世,民進黨執政,代表了政治權力的轉移,在這個轉移的過程中,蔣家承受了不少委屈,我們卻不曾聽到蔣方良女士說了什麼話?有任何不滿?她靜靜看著這個時代的變化,不發一語,這樣的一股精神,深入體會,反而有更大的懾人力量。每一個時代,都有它的代表性人物,像經國先生、孫運璿先生、李國鼎先生,都是那個時代為國為民、無私無我的典範,都有偉大的功業。而蔣方良女士,則是那個時代中,較易為人遺忘的另一個典範,她不需要功業來陪襯,因為她的行為已經成就了她自己。拒絕權力的誘惑難,她做到了;拒絕利益的誘惑難,她做到了;拒絕鎂光燈的誘惑難,她也做到了。蔣方良女士的辭世,才讓我們醒悟,或許我們更期盼,一位沒有權力慾望、沒有利益需求、不在乎鎂光燈、更不會口出惡言的第一夫人。在今天這嘈雜紛亂的臺灣,更杳不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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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今天各方對蔣方良女士的悼念,也是對宿志「平凡、平淡、平實」的經國先生的懷念。經國先生主政十七年,權勢無人能敵,卻一不求田問舍,二不積聚財富,三不結交富賈,所以無田、無產、無財、無股票,雖然諸財皆空,卻藏富於民。尤其所居海軍總部之側的七海寓所,房舍簡單,陳設樸素。蔣方良女士身後更是兩袖清風,毫無恆產。如今悼念蔣方良女士,所追思哀悼的不僅僅是蔣方良女士與經國先生,而是代表那個時代的清廉與正直,尤其這種清廉與正直,現在已成絕響,這才是蔣方良女士逝世最讓人悲痛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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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在追思禮拜上,周聯華牧師首先引用聖經箴言「超越一切的才德婦女」來讚頌蔣方良女士:「她的價值遠勝珍珠,她丈夫心裡倚靠她,必不缺少利益,她一生使丈夫有益無損」。
( 知識學習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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