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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0/08 05:47:02瀏覽169|回應0|推薦5 | |
十 送畫帶給我的迷惑 向我索畫,認為這是非常光彩和有面子,這裡經常充滿喜悅與安慰。同時也給予我莫大的鼓勵與不斷的努力,那時並不感到什麼滿足,反而對作畫的興趣越加有勁道,努力求進步使有更多的喜歡我畫的人來索取,就有這樣熱狂的心理。我是不分寒暑,實實在在肯埋頭苦修,卻是畫了不少的畫,不過自己一點也沒有留存下來,多被親朋好友索去了。從來沒有小氣或是惋惜之意,也沒有想到自己留下些比較好滿意的作品,好像是作畫是完全為滿足他人的需要,那段時間真的是作畫最為熱烈的高峰期,不管是送給任何人都沒有顧慮過,主要的原因以為自己年齡還輕,膽氣也大,沒有什麼是我好顧忌,一切出乎放任更不受什麼拘束。 時間給予我不少磨練,人情世故不斷地給我考驗,其純樸實的性格,漸漸地朝向成熟的人生領域邁進,這個世界不像當年那樣單純而有信賴,虛幻醜陋時時暴露在你的眼前,同時自己也深切地了解藝術的崇高,知道一個人的作品,是代表了他自己人格與尊嚴,我從此對於索畫者不像以往那樣有求必應,見人就送的放任不計的寬大胸襟了。 從實際體驗時來的啟示,知道真正懂畫的人不多,愛畫的人則更少。索畫的人是很普遍,這該怎樣來解釋呢?很明顯,凡是認識無論交誼深淺,見到你的畫時,總是會先恭維你兩句之後,再說能否送我一幅佳作留為紀念等辭意。如果認真以為他的要求是在於喜歡畫的誠意,那你就上了他圈套,定會叫你白白地丟掉一幅畫,這並不算什麼,是件心事。有一天到那仁兄的府上拜訪,在無意之中竟會發現到那一幅畫被遺棄在那髒亂的角落倒橫在那兒,受到那樣拋棄冷落的待遇,當時你的心裡該是怎樣的一番滋味!再大的氣量恐怕也無法忍受吧!此情此景,面對自己的畫,受到那樣被遺棄的待遇,比之不受主人歡迎的客人尷尬不知要高出若干倍,如果是自己的話,真會心痛如絞,所以說:寧願將自己作品堆在儲藏室,放在牆壁角裡或者自毀投進垃圾箱,總之要比給人冷落拋棄的待遇要光明多了。 一幅畫的完成,不管是否佳作,但都是一份心血的結晶,同時是代表作者的品位,怎樣可以讓人卑視冷落呢?作者又何必要給人卑視與冷落呢?不輕率允諾送畫給人,是經常提醒自己的戒條,但往往受了一時感情的衝動,違背自己許下的諾言。 一位很熟悉,也有相當關係的朋友,他每到我家對我的畫總是很關注和欣賞且屢次提出索畫的心意,看他像是誠懇而且對此有些偏愛,這件事經過數年之久,終於他買了幢現代式的新廈,他想這是有更好的理由可向我索畫了。專程邀請我們去他家,我想應該帶點賀禮,乃決定送他一幅他曾多年喜歡的那幅送給他,認為這是最適當的一份珍貴禮物。他高興懸掛在客廳間,位置與光線適調,畫幅大小與色彩也極調和,當時覺得那幅沒有送錯人,畫雖非甚麼佳品看來是受到相當高的禮遇,卻是有滿腔的喜悅。 當時還有位老鄉,但過去並不相識,他不善辭令,很是沉默,但他對懸在壁上的那幅畫,非常欣賞,他不像一般人,沒有直言索畫之意,只頻頻地贊美不絕,後來那位友人告訴我,那位老鄉很欣賞你的畫,不論價格多少,很想得到一幅。我當時回答他,沒有問題,我的畫是沒價格,如果喜愛的話,我可以贈送,但時間是不限定。這句話說過又隔了幾年。 不知為什麼是第二次在家請客,又邀請我們去,進門一看客廳的一幅畫不是我贈送那幅了,換了一幅,很明顯是從鏡框店裡買來的十分通俗,絕非什麼名家的作品。完全是畫匠的拷貝,構圖與色調俗不堪言,至此我明白,那位仁兄不但不識畫,而且還是一位巿儈型的人物。後來又發現幅畫為另一位仁兄拿去,那幅畫現在的遭遇是被尊重還是被棄,我只有深深的嘆惜,為什麼一個人要一時的感情欺騙不堅持自己的戒條。送畫是錯誤的舉動,送任何禮物都無後悔,萬萬不該以自己的畫作為禮物。畫不是禮物,而是珍貴的藝術。 從實際的體會,無論對任何人或在任何的情形下決不要輕意將畫送給人,更不該把它作為禮物看待。最佳對一般的應酬方式,只有定下價格,而且訂的越高越好,一般人不懂畫的好壞,但個個都認得錢的數目。珠寶是一般人珍藏的寶物,決不肯輕意拋棄,大多豪富之家,以藏珍寶為貴,因為它是巿價的評估,所謂的珍奇純以金錢的數額為水準,實在的,金額越高的數目也即是越昂貴。如果一幅一幅要相當高的代價的話,不論畫的是什麼,決不會任意地拋棄,那不是畫,而是金錢,錢可以增加光輝榮耀。如此說來,其它的藝術也不會枯寂,更不致被人拋棄,也只有如此可以提昇一位藝術家崇高地位。 我面對著畫,深受畫的涵韞激動,覺得自己有許多矛盾的心理現象,深悉畫中的奧妙與創作過程的艱苦,是應該慎於保管珍惜,但往往又會疏忽流落到無靈感人手中,這是自己的愚昧,認為自立戒條是正確的不該再有迷惑。不過話又得說回來,世間是有真正懂畫的識者,他有欣賞與愛畫的高度修養,似乎不能一概而論。 有位學生,是我中學時代曾教過他,他對畫技術的修練並不高,但有對畫的偏愛,他曾多次向老師索畫,本來學生向老師索畫是常有的事情,不過老師對這般的應付不可開例,所以大多是拒絕,實在我的畫少得可憐,所畫的未必都是完整,不送也罷。多年後他大學畢業服務教育界,一次他特來向我索畫,告訴我他要結婚,趁這個機會,要我送他一幅作為永遠的紀念,他十分懇切而誠意,我當時毅然地答應了他,終於抽個空畫了兩幅小型的水彩風景,而且還配好畫框,一天他來取畫,他高興無比的情緒,兩幅畫間任何選一幅,他懂得畫,選定的是我也很滿意的一幅,很好,送給了他,他如得珍寶般地興奮,日後經常和我聯絡,說那畫掛在什麼地方,是怎樣的喜歡情況,我深信小小的一幅畫是不會寂寞而且會受到熱忱的愛護,且保證那畫永遠不會受遺棄,而且還經常聽到它的消息,這也是送畫。 以上寫的是在台灣經歷的一則送畫的故事,到了美國之後,生活的環境有很大的改變,很少有知音,到處碰到的都陌生,好像人生又重新在開始,可是有充分的時間來專心研究繪畫事宜,在有閒的歲月裡我沒有浪費那有限的時間,確實是專心在作畫,當然努力很有些成效,拓展了作畫的境界,在風格有了新的轉變。欣賞畫的人眼界也比之在台灣不同,結識了些新的朋友,又有舊日的朋友先後遷居在此,因此開展人生新的領域,我的畫台灣區的地段有不少人家藏著,雖說我不輕易送畫,不過情勢有異,我不固執,送出了不少的作品,我有個想法,送給親友的不是畫,而好比是女兒的出嫁,嫁女兒是要慎重選擇對象,不一定非要千萬富翁之家勢不嫁,要緊的是人好。女兒有個好的婆家我才會放心,同時我經常走去看看,她當然也會隨時回到她的父母身邊談談她的生活狀況,說畫的送出比如女兒嫁是有相似的道理。 我高興的有一椿事,是過去與現在僅有的這椿最令我滿意的成美談,是在偶然的一個場合,碰到一位痴心於畫的年輕夫婦,可說一見如故,她們看到我的畫是出於內心的喜歡,先贈送她們我的一冊玖瑰專輯本,她們不像一般朋友對翻翻讚美兩句就擱在一邊,她們會細細欣賞,經常去翻翻看看,我的畫給予她倆有深厚的印象因此融入於生活的感情之中,後來我繼續送她們畫,她們總是以重禮回贈,雖然我屢加說明與拒絕,但總不如到我的心願,只有感到慚愧不安,因而我只要回到台灣去裱畫回來總要邀她們來看看,也會送贈一兩幅給她們帶回去,因此在幾年之間,她的家裡是掛滿了清一色是我的畫,在她們的言談之間是充滿了驕傲與欣賞,我也有時到她家看看,這是我想起了以女兒的比喻的看待的由來。我的畫在她家真正像是我的女兒的家。 不但她對我的畫痴情,而且她介紹給她的朋友,她有姐妹在紐約居住,也托她向我索畫,且以重禮回贈,並來到此間時專程邀請我餐聚以表達由衷的感謝之誠。另外她介紹一位名齒科醫師向我索畫,亦以重禮回贈,我也曾被邀請親自去他家觀察我的畫懸掛的位置,因為他客廳長方形,所贈之畫不很適合,我隨後又贈一幅適合於場地的畫幅給他,我想識者必然感到舒服。 以畫為媒,結交了她夫婦,是我最滿意而愉快的一椿事她們是誰呢?一位大工程師羅建寧,他夫人是道地的賢妻良母空軍將軍的愛女歐陽莉小姐。她只有一位公子從醫,是個美滿無憂的時代家庭,只要踏進她的大門,我知道是個充滿藝術氣息的美麗悠逸的家。我羨慕,我讚美,我欣慰我的女兒在藝術之宮裡逍遙和快樂,有此樂趣,對我的送畫並不再是迷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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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