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夢無罣地穿梭,黑潮漸退.

風在竹籬笆的縫裡呼呼乍響的,玩弄夜色磷石交錯的海灘,淌著油污的痕跡,在夜裡明顯的污染著.

 遠處的漁火,把黯黑的海水照出一片藍亮光,在海面上鋪出一條金色的水路,彷彿想誘著人們凌波渡海似的.

男人蹲坐在碼頭的鐵礅上,眼睛一動不動地死盯著那條像聖誕樹般的漁船,冷颼颼的夜裡,要這樣熬一個晚上,也夠累人的,好不容易的託人才找到這樣一個不用專長的工作,一小時200元的工資,加減賺三個小孩每天總要吃喝拉撒的開支.

最小的還剛學會走路,牛奶喝的正兇吶,想到這裡回頭看看醉魚閣的燈火,正亮著.那些小官們,還在裡頭摟著女人,喝著高梁.

「人的命運怎會差那樣多？」自嘆著連眼眶也有點濕潤起來.

 原本開著發財車,到處賣衣服,日子也還挺可以的,自從老婆不知道中了誰的蠱,

開始吸起毒粉後,整個生活,像中邪似的亂到無以莫名,親友一個個閃的遠遠的,連爸媽也臉色也難看的都不想去.

小孩子沒法去上幼稚園,成天在家裡就是張著嘴等東西吃.

 勒戒了幾次,老婆依然偷偷的吸著,每次吸完毒就像死人似的躺在那兒,二眼發直,啥事也不能幹,當初因為不忍見她發作時那種痛苦的樣子,和跪在地上滿頭亂髮求他的那種悽慘的美麗,所以一直給她錢去買毒品,也相約那是最後一次.

後來當男人不給錢的日子,竟連身子也不讓他碰,花光了所有的錢男人,才驚覺「完了！沒救了！」

她是村裡學歷最高,也是最漂亮的女人;花了一堆心血追了三年多,總算才讓她點頭下嫁.

她那寡居的老母,還獅子開大口的要了六十萬的聘金,結完婚,也把男人所有的積蓄搞光了.

「愛情的代價實在有夠貴！」無怨無悔的男人,白天去市場擺攤子,賣著小孩的衣服,沒市了就開著車到處兜著去推銷;一個月三萬多的收入,倒也讓家裡有節餘的裝了冷氣.

老婆覺的自己的美麗,不適合拋頭露面,也對市場的髒亂很討厭,所以整日就呆在家裡,照顧著那三個年頭年尾出生的孩子,不然就是到處去串門子;每當有男人稱讚她的漂亮時,她就很得意的,攏攏頭髮笑的開心的不得了嫵媚的樣子,讓那些打漁的男人,眼裡露出那種想咬一口的樣子.

 鄰居們漸漸話多了,還有男人繪聲繪影的說著:「給她個幾佰元就大字的躺在那一面吸著一面恁我……………」,「那樣美的臉和身子簡直比上台北找女人還划得來」.

爭吵於是成了家常便飯,男人狠狠地打了她幾次,還找了村裡的警察局把她給關了起來,卻都沒什麼用的,一下子就給放出來了.

「怎麼樣？我就是有辦法！」

「給派出所的長官一點甜頭，筆錄就改掉了。」

「想把我甩了是不？很簡單，拿個一佰萬來，我就簽字！」.

 天快亮了,腳旁堆了幾十根的煙屁股,男人挪了挪身子,看著遠遠走來交班的人影,想站起來,卻忽然蹎了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腳凍傷了!「媽的！真衰！」

 唯恐把小孩子吵了起來,瘸著腳,滿臉痛楚的男人,輕聲地打開房門, 一屋子刺鼻的騷味,滿地的雜七雜八的東西,連尿布也丟了到處都是,小孩七橫八豎的躺在那唯一的一張床上,一個身上只蓋了件薄薄的被套,其它二個卻都露著肚皮,身上沒一絲遮掩;男人瘸過去,把小孩子挪好位置,蓋好被套.

 女人光著身子,側臥在角落的長沙發上,月光正好映在女人的身上, AB型那種立體的五官和潔亮的身體,此刻美得有如一尊白色的大理石雕像似的,把男人都看呆了 .

「你回來了？」女人沙啞地嘟噥著轉過身來,男人怔了一下,以為是女人的夢囈.

「老公！過來抱抱嘛！」把胳臂穿過女人的身體,緊緊地擁著女人熱燙的臉頰,用力地磨蹭著男人的胸膛.

「老公！累了喔！」用力的把淚水吞下,男人把女人的身子緊緊的環住.

 風依舊在竹籬笆的縫隙裡穿梭喲叫著;女人眼睛漸漸睜大,像市場攤子上魚的眼,再也沒有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