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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認識馬鈴薯
2009/06/18 15:11:11瀏覽1784|回應0|推薦6

Bukut校長與原聲合唱團》

----------布農族信心的重建故事

   

對我來說,布農族的Aziman天生詼諧幽默,你若心情不好,只要跟Aziman聊一下天,他那逗趣的表情、好笑的對白,絕對讓你捧腹大笑。去年夏天,當山裡來的Aziman,遇見元大金控馬維建時,「馬維建?我只認得馬鈴薯耶!」Aziman是這樣向這位金控大老闆打招呼。

   

去年夏天,東埔國小北上參加台北國際合唱節,部分學校家長、學校的廚工阿姨也陪同前去;元大金控邀請原聲音樂學校小朋友及東埔國小合唱團看長毛象展,晚上還在世貿聯誼社三十三樓自助餐招待小朋友,本來那晚馬維建是不出席的,但因復興中小學李珀校長的請託,馬維建特地趕來接待Bukut校長及合唱團小朋友。

   

眾人介紹馬維建,輪到東埔國小家長會長Aziman,當著這個繁華台北城的金控大老闆的面,山上種茶的Aziman,第一個反應竟是,「馬維建?我只認得馬鈴薯耶!」這讓眾人當場哈哈大笑。

   

Aziman接著說,今天的菜有馬鈴薯、還有馬維建、還有馬彼得(Bukut校長漢名)…「有馬的都好!」Aziman質樸的表答方式,總是讓人「『驚』喜」不已,有時還得為他捏把冷汗!

   

對布農族來講,「笑話」隨手捻來,說得自然。Dahu(伍思聰)一走進來,主人請他享用桌上的大餐,他隨口一說,「需不需要看說明書?」讓人都不禁莞爾一笑。

   

原漢在生活及文化有很大差異,因而,我從AzimanDaho口中聽到很多來自原住民的「笑話」,很像電影《上帝也瘋狂》情節,讓人發笑不已。像這次合唱團要在國家音樂廳演唱,這在部落是何其重大的事!Bukut校長還特別拜託隨合唱團下山出席盛會的族人,「千萬不要穿拖鞋」。因Bukut校長有交待,阿姨、媽媽們,也都慎重其事,為了參加這個盛會,都去買了高跟鞋。

   

但演唱就快要開始,部落的阿姨、媽媽們怎麼都還沒出現?這可急壞了Akuan,心想:「在山上不是很會走路嗎?怎麼到平地來走這麼久?」終於在最後一刻,部落的阿姨、媽媽們卻一瘸一拐地出現了,個個叫苦連天,直說:「怎麼比山上的路還難走!」

   

原來是,在台北市的交通靠捷運及兩條腿走路,這些阿姨、媽媽們穿著新買的高跟鞋、走了一小段的路去搭捷運,結果每個人走到腳腫起水泡了,鞋子裡墊的衛生紙,也都跑出來…Aziman邊說邊表演阿姨、媽媽們走路的模樣,實在讓人難忘。

   

Dahu也講了個與部落婦女鞋子有關的笑話。有一年部落舉辦耶誕晚會,婦女們要穿馬靴跳舞,因為發福小腿粗壯,從平地買的馬靴根本穿不進去,於是用尼龍繩、鐵絲網綁一綁就上陣了,那知跳到一半,綁的尼龍繩根本不牢靠,腳一甩,靴筒紛紛掉落,現場人們看得爆笑,表演變了調…

   

肝硬化、痛風是部落裡常見的宿疾。我記得Aziman說過一個部落的經典笑話。一個原住民看完醫生回到部落說,「醫生說我的肝很好,很硬!」

   

還有一次,宋楚瑜當省長時,經常會到部落跟原住民握手,某次和一位原住民警察握手,這一握手,手卻不鬆開,一直緊緊扣著宋省長的手,隨扈都準備拔槍…緊張緊張緊張…原來是原住民的痛風使手指關節粗大,累積在手指關節的「鑽石」(註:尿酸)卡住了省長的手。

   

最近聽到的笑話是,一位研究原住民的教授有來自各族的學生,他問學生那一族最會游泳?靠海的阿美族學生說,我的叔叔可以潛水下去吃便當;另一個靠海卑南族學生也說,我的叔叔潛水上來,頭上都長青苔了。而這回,布農族學生開口了,布農族人最會游泳了,我的叔叔下去潛水,到現在都沒有上來耶!

   

同一部落裡的人,關係牽來牽去,都是親戚。部落裡的叔叔,在外地打工受傷,左手中指和無名指被機器輾過,沒了;不懂事的孩子跟叔叔玩起「剪刀、石頭、布」,不論怎麼玩,叔叔的手都是出三指,孩子出布,叔叔就說:「我的三指是剪刀」;孩子出石頭,叔叔說他的三指是布,「沒辦法,我少兩指啊!」;孩子出剪刀,叔叔說他也是出剪刀,平手!總之,孩子怎麼玩,都玩不過叔叔,懊惱的孩子回到家告訴父親說,「叔叔的手好『高級』。」孩子對於叔叔殘缺卻霹靂無敵的手,是用「高級」來形容。

   

這個叔叔的故事仍有續集。有一次部落來了流氓,這叔叔一怒,斷了手指的左手就撐在大理石桌上,流氓一看嚇壞了,以為他有特異功能,連手指都可以穿透大理石,壞得落荒而逃。

   

原住民社會有一籮筐的「笑話」,這些笑話多半是表現原漢文化的差異,表現出來反差也很誇張,經常讓我這山下姑娘追問,「是真的?還是假的?」但說也奇怪,我的原住民朋友們總會一致地用布農族特有語調說,「真的!」

   

笑話不只是笑話,反映了一個民族的觀點及處境,是經年累月下來形成的文化氛圍。例如,早年老蔣時代統治部落時,將漢文化隨意、強行灌在原住民身上時,極度不尊重、甚至羞辱部落傳統,隨隨便便地為原住民安個姓氏及名字、還要他們向老蔣銅像鞠躬…在那樣時代下,也產出了許多「笑話」,我的原住民朋友說給我聽時,我也覺得真的很好笑,但其背後,往往是一個民族面對迫害時,只能以幽默面對的無奈。

   

原住民在文化及經濟上的弱勢處境從來沒有改變過,只是原住民已習於用幽默,去面對自己的處境,去自我嘲解。有人說,笑話的本質是殘酷的人生,笑中帶著淚啊!

 

後記:

據說,布農族是原住民當中擁有最多笑話的民族,經過輾轉流傳,有些搬到螢幕上,再改寫,都成了賣點。

這些日子上山,都會聽到山裡的「笑話」。我想盡可能把這些零零散散地「笑話」記錄下來。因為布農族文化已流失六成以上,最大的殺手就是早年國民黨政府及教會,這些流傳的「笑話」,潛藏這個民族的哀傷及深沈的文化。

 

 

( 心情隨筆心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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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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