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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6/01 15:40:42瀏覽716|回應0|推薦8 | |
《Bukut校長與原聲合唱團》 ----------布農族信心的重建故事
我的朋友Aziman,是個認真種茶的布農族,他在塔塔加一帶有個美麗茶園,遠眺玉山、八通關古道,視野遼闊,但是最近有個不知名的檢察官檢舉他的茶園超限利用,被開出一張六萬元的罰單,Aziman說,「我繳不出來,可不可以給他關好了!」
長年來Aziman在自己土地上種茶,他茶園照顧得很好,也有相當品質。依照原本法令,Aziman土地是可以種茶的,九二一之後國土保育條例規定坡度超過一個限度就不能耕種,而如果原先已種植者,就要以造林做為補償。
Aziman很不解,「這是我父親留下來的土地,如果不能種茶,有些那麼陡的坡,為什麼可以蓋房子…」
在Aziman茶園邊,是一整片又一整片的茶園,都是漢人墾種的,而且,還蓋了幾間在原住民區算是「豪宅」的漢人房,甚至,連「土地公廟」都有了,實為奇觀。
漢人可以進山墾作、大肆開發,Aziman這個原住民在祖居活動之地向漢人學習,力求自力自強,原本合法,突然卻要被罰錢?Aziman不解。
Aziman的困擾有其經濟問題。他在這塊土地上憑著勞力過活,風吹日曬地照顧茶園,一年下來扣掉成本,每月也不過賺個一萬多元,現在一張罰單就夠讓他做半年白工,而且還可以連續罰;Aziman現在希望採分期付款方式繳罰單。
Aziman之所以現在在塔塔加陡坡上種茶,有一段悲慘的故事。因為Aziman家在沙里仙的地,被漢人騙走了。說起這段傷心往事,向來很會說笑話的Aziman還是難掩氣憤。地是Aziman父親的,當年簽了十年約租給漢人使用,依約漢人每年繳交租金,有一年,Aziman大哥要結婚,需要錢辦婚事,父親就想先預支後面幾年租金,想說一次拿齊先拿來辦婚事,結果漢人就騙不識字的父親,帶著印章、鄉公所辦手續,結果這一蓋就成了「拋棄」,「老人家怎麼會懂一張紙代表著一塊地?」
自此,Aziman不願再踏入沙里仙;Aziman父親這塊地,地勢平坦也完整,如今已被漢人經營成大規模的鱒魚場,也養殖經濟價值很高的鱘龍魚。而Aziman只得爬過另一個更高山頭,在塔塔加附近的陡坡上種茶。
而即便Aziman種茶的陡坡上,他的左鄰右舍也都是漢人的茶園,漢人還在陡坡上還有一座大土地公廟呢。早年,原住民沒有土地私有化的觀念,在耕種完一塊土地後,就會讓土地休生養息,換另一塊土地耕種,漢人來了之後開始會把土地「圈」起來,不讓別人進去,Aziman才感覺到有些不一樣了。
罰單對弱勢原住民來說,是不可沈受之重。Bukut校長也說,有次他帶合唱團到台中監獄唱歌給受刑人聽,其中就遇見一些認識的族人,Bukut校長嚇了一跳心想:「這人也沒聽過犯下什麼殺人縱火,怎麼會被關呢?」後來一問才知道,全都是因為繳不起罰單,寧願被關。
一遇到台北下來的我,那時正巧陳水扁當庭獲釋新聞熱炒全國,Aziman直跟我抱怨,「漢人A那麼多錢都不用關,我們為了一點點錢,卻要被關…」Aziman對漢人及其所訂下的遊戲規則,感到很疑惑。
Aziman也有他的自尊,面對山下來的一些朋友說要幫助他,替他繳罰款,Aziman不願接受這樣的「不勞而獲」,他說:關就關吧!認命地等著拘令。
我則感到有些心酸。長年來跑新聞,一碰到環保與經濟的爭議,台北那些多半由中產階級、專業經理人組環保團體,總是強勢地主張環保無上價值,將任何天災肇因簡單地歸給上游濫墾、濫採,彷彿一切都有了解決似的,於是,在山上種高麗菜的、種茶的、種田的弱勢族群全成了該趕盡殺絕、萬惡不赦的淵藪。
於是,路崩了,山上的路不應該修,住在山裡的人應該遷村搬走、應該封山,被劃為保護區就應全面禁絕開發…他們在都市裡享受一切便利與舒適,來自水源保護區乾淨的水,來自水壩發的電,假日有空時他們想上山觀光旅遊看美景,在「環保」之名下訂法律,卻是壓迫山上的另一群弱勢族群,全是犧牲別人生存的權力。
以我遇見的原住民來說,他與這片地相處了數個世代,與土地和平相處,並沒有圈佔土地的意思,卻突然成為都市人眼中的環保殺手、無端地揹負都市人追尋「環保」生活的代價。
環保背後,有時候隱含了最深的階級問題。想像一下,那位檢舉Aziman的人,可能生活無虞,可能還有充足時間遊山玩水、發展自己攝影啫好,他想為他自己及子孫留一片他「心目中」的好山好水,不想看到礙眼的茶園,但他的一張檢舉罰單,卻是Aziman一家人半年生活,或者他得被關上一段時間。
這是真實而無情的世界。我如何告訴Aziman及山上朋友這個漢人世界的階級不平等之真實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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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