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地圖


年初二了，楊洋的上海假期眼見就要結束。
初三就得飛回香港。

在居所的河邊陽台上，他望著晨間的薄霧，突然覺得飄浮在虛空中。
思緒有點混亂，呼吸有點微弱，該去做些什麼？

是工作嗎？是有關欲望、靈魂、價值嗎？還是只是停滯、等待的事情？
眼前的河水已開始泛出陽光輕柔，耳邊吹開幾句詩：
「在這河的柔波裡，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尋找歸宿的你們，今天就會去啟程。」

當楊洋再去探尋自己心中到底想些什麼時，卻聽到李英屋內喊著自己說：
「洋洋，早餐啦！」

進了屋，李英的鄉村蛋包、熱咖啡、烤土司，幾朵玫瑰花，已笑盈盈迎面而來。
「早啊，美麗！我得去刷個牙、洗把臉，馬上就來！」

楊洋這些天來，每次都管李英叫不同名字，什麼寶貝呀、溫柔呀、連白痴都來。起初，李英老是強烈反應著，這幾天卻像是習慣了、默認了，就像方才稱她美麗，卻不見她瞪眼、臉紅或心頭甜蜜一笑，唉！

「對了！忘了跟你說，昨晚馮姑姑邀咱倆到她那今晚晚餐，還有她姪女，北京來過年的。」
「今天是我最後一天上海假期，那妳帶我哪裡玩去啊？」

李英這才意識到來去匆匆。心想：
怪不得，昨夜的夜鶯老啼著幽聲如訴。

「你是說上海市裡嗎？」李英有頭無腦似地回了楊洋一句。
「傻蛋！當然是囉！難道是北京不成？！」
這回李英可真在意楊洋的創意稱呼了。
「楊先生，那好！上海市就這麼點大，我給你張上海市地圖，你帶我上海一日遊。」

「唉喲，好姑娘！那我乾脆閉上眼睛，點到哪咱就去哪，好不？」

說實在的，楊洋這些天的上海假期也夠緊湊的，市區裡該去的地方都去了，還去了大半天的朱家角鎮和大觀園，算是體驗了江南水鄉的景緻風情。當然，要緊的是，有可人兒英英一塊兒，特別開心。

李英呢，也趁著這機會，像是在上海再一次以一種異文化差別的不同眼光中，從新認識這個城市。到底，每日過眼的城市景象，身邊的人、事、物，早隨著時間消磨了當初較敏感的關聯想望及自我生命的投擲。
或許，多少還參雜著想逃離海一般人群的心態。

「好呀！」李英像是同意卜卦似地回答說。
「我的小仙女，當真？」楊洋還繼續樂此不疲地再來個新名兒。
接著他閉著眼，食指一點，呵！居然方圓落在李英公司附近的靜安寺。

李英有些失望，也有些興奮。
「哈！別忘了，今天你是導遊哦！」
楊洋這回認真的說：
「可好！今天可是我茫茫人海中，尋找李英的日子！」

李英聽了正愣著時，就聽著楊洋開始數著他旅遊指南上見到的地方：
「也許，她在靜安公園裡發獃；
也許，她在百樂門跳舞；
也許，她在愚園路老街上吃水煎包；
也許，她到常德路上探訪張愛玲去了，
也許。。她在轉運站等機場巴士，想飛往哪去，呵呵！」
其實，這恰是個春陽乍暖的一天。

去了哪些地方，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英享受著楊洋陪伴她走過的每個足跡。跟著他探尋這城市的記憶，關聯的符號，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跟隨著他的踏探產生了連結。

不急不緩地，李英跟楊洋穿梭著時間與空間的間隙，彷彿人生就是這麼個簡單的快樂，跟心愛的人一起過活著。

近傍晚時分，兩人正在靜安公園裡的一個巴厘島餐廳小歇。
李英接到一通電話。
「啊！你提前回上海啦？！」李英興奮地衝著手機說著。。
掛了電話後，李英對楊洋說：

「這是李立，上次在麗江遇到的，你知的。邀他一起到馮姑姑那晚餐。」
接著說：「啊！時間也不早了，咱們也該先回家，約好李立在路口見，一起到馮姑姑那。」

「我們買幾瓶酒去吧！買啥好？」楊洋想起大過年的，該買什麼的。
「紹興黃酒好！好過個團圓中國年。」
於是，兩人又開開心心地一塊找酒去。

此時，李立在黃陂南路的寓所裡。
剛洗過個熱水澡，點了根煙，心中百味雜陳。

這次提前回來，不是正想透過李英有機會再見到馮玉的麼？
但就在今晚上，未免太快！像是沒心裡準備好。但自己不正是有點急？
一個人在紹興時，想好了的嘛！不是？

李立自己跟自己對話了半天，心想：到了橋頭自然直，該怎麼樣就會怎麼樣，想這多也沒用。哈！

於是，李立披上了大衣，走出門，猛吸一口清新涼意的空氣。啊！
路過一路邊花店，他無假思索地買了一束春梅紅。
心中感到一股破釜沉舟的快意！

是嘛！死活就在今晚。

過了，這個年就好過多。
無論是怎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