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虛望眼
冬日的黃昏,圓明園的院落顯得蕭瑟。
馮玉獨步在西洋樓的殘牆頹柱之間。心中叨唸著:
到底,曾經的一草一木,石刻上的花紋,路徑上有足跡可循?
昔日長春園,今日芒草間。時空如輪迴轉瞬,又如塵煙消散。
或許近日讀多了古詩詞,探多了古建築,馮玉似乎整個人浸溺在一篇篇的淒美故事裡,彷彿若無似有的長笛幽遠聲調,在馮玉耳邊縈繞。
她感到一股傷感襲來,說不出為什麼來著。
或許是假期中的她,特別想家了。
或是,想著甜蜜,想著姑姑,想著李立?
想著何時月再圓。
望著天邊的霞紅,三生石上虛望眼。
難道她一向深信的緣份只是命運開的玩笑?
到底她來到北京,是要找尋啥?她的半身?甚或是她自己。
馮玉並不想擁有紫禁城的如意,或是頤和園的荷包。
會是那眼底的清淚一滴?
李立的身影忽隱忽現,捉摸不定,像是眼前的景象。花非花霧非霧。
此時馮玉感覺自己像隻脫了線的風箏,是自我逃逸?還是自我放逐?
夜色已凝,園中人影已稀。天上芙蓉,人間琉璃。
湖邊亭子柱上寫著:「前生緣續今緣改 蘭若方來正圓融」
馮玉一聲輕嘆。
想著最愛的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馮玉那夜晚又無眠了。
想到上回在上海探望姑姑時,牆上裱框中的一首泛黃的詞句。
聽過已逝的父親說過,姑姑在十八歲時遇到一位大她七歲的楊姓青年,雙雙情投意合,情訂三生。但爺爺反對,因已替她選了個如意郎君。
結果,姑姑是從紹興老家逃出來,跟著楊生私奔到上海。
結果,楊生隨著單位到台灣,一去就逢動亂,鴛鴦兩地無計。
父親是在十年前從美國到台灣時,好不容易找到這楊生,他已有了家眷。
聽說,楊生也單獨去上海探望了姑姑一趟。
「莫非那念奴嬌詞兒,是楊生當年寫的,送給姑姑的?」馮玉心想。
時空交錯的影像,好似一串翻頁的故事 ,在馮玉腦海裡呈現著。
許久許久。
難道真情畢竟得招受咒詛而離散?
難道鴛鴦蝴蝶終究大夢一場?
幸福到底是什麼?春花秋月何時了?
to be or not to be ...
黯夜裡,彷彿所有的人都轉了身。
只有那隻貓,姑姑的那隻貓,黯夜裡,瞧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