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煙囱眷村情(十二)— 博碩村、鍾家

0.照片編號：61

1.拍攝時間：約民國62年間

2.拍攝地點：上圖新竹十八尖山

3.影中人物：程靜嘉，邢培棟，宋馭群，王慧芸，程良孚，賴拯群。第二排左起: 魏富根，邢培英，莫美菱，宋馭國，賴薇薇。第三排左起: 魏竹芳，宋娟娟，魏琴芳。

4.事件與場景：春節時一起去十八尖山遊玩。

5.影中物件：

6.事由：

7.何以：

8.故事：

<博士碩士村>  -- 木馬

你能從照片中的這一群小孩看出他們未來的成就嗎?當然不能！因為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憨，憨到不會打架、沒有幫派、沒有太保、沒有太妹，在眾多的眷村中堪數異類。

民國五零年代，我們已上小學初中，因眷村的父親都是軍人，薪俸有限，孩兒眾多要養，難有高尚的娛樂。但是村中的孩子們很能自尋樂子，經常大的帶小的，成群結隊，不是出外打架、而是到周邊走走，十八尖山賞景、清大梅園踏青、再不就是到關東橋介壽堂看場二手電影。出遊時總會帶著相機，將拍得的相片娛悅地分享各家惠存，以致任何村裡的人都可一口說出各家的奇聞趣事與生活點滴，若說這村子沒有密秘，不如說它一團和氣。

倒是村中有著兩件事情，足堪為外人道也，一為<罕姓>，二為<讀書風氣>。

說到罕姓，鄰居們來自大江南北，太多省籍，各擁鄉音，早年打招呼還得豎起耳朵搭配手語，很多姓氏排百家姓之末。如果爸媽的姓氏皆算，罕姓者有：喻、卜、薛、祝、金、魏、潘、莫、程、文、冼、邢、莫、梁、宋等，諸不論祖先為帝王將相或販夫走卒，至少也該源起於五代十國乃至宋元明清。

因為鄉音的洗禮，住在眷村的我們，最大的收益就是在國高中時期，學校裡因為有許多軍中退下轉任教職的老師，滿口鄉音，對早已練就好聽力的眷二代不是問題，但成績的高低與聽力無關，好像還是在自己的努力。有人說大煙囪就像一支文昌筆，筆落處定有人文氣息，其真也好，偽也罷，純樸的村落，自從喻家毛頭(喻名成)考進了台大，村中就有了一個效法的榜樣，讀書便蔚為一股風氣。原來喧嘩的巷子走入寧靜，夜間大門早掩，留一盞盞炯炯的桌燈。當時環境，各家無恆產，亦無田地，家長們總是期盼子女有些學歷好出人頭地。父親常對我們四個兄弟姊說：「生活享受要向下比，讀書求學要向上比。」這兩句話我一直謹記在心。

無論如何，這個村子二十四戶人家，那一群曾經玩在一起的小孩，最終出了二十個碩士，其中八個是博士，學士則不知凡幾，在那個碩士博士不易取得的年代，算是成績非凡，也各自在自己熟悉的領域努力，姑且不談成就如何，至少每個長大的孩子在社會上都循規蹈矩。

<博士碩士村>一短文是木馬(小三)為「新竹忠貞新村老照片出版計畫」所寫的，因出版篇幅所限，大夥只能看照片寫短文。記憶濃烈深刻，豈能一短文以蔽之？煙雲過眼，大俠思緒一發不可收拾，加補一文，為大煙囱眷村的歷史多留個註脚，似碎碎唸，就當是狗尾續貂吧！

補充一些我所知道的某一家：鍾家。鍾家的讀書成就，更是不同凡響！

鍾家在村子裡下坡後第四家。家有二男孩，子平、子謀，是相差僅一歲的兄弟二人。村子裡子平、克林（村子下坡後第二家）與我三人同年，是三隻公老虎[註一]，三人幼稚園、國小都是同班（忠班），國中時也有兩年是同班。村子裡同屆中還有三隻母老虎，都是信班的，公、母似井水、河水，互不相犯，奇怪的是，公、母也正好分到不同班，呵呵！

鍾伯伯是警察（他之前也是空軍，考上警察後就提早從空軍退伍了[註二]），廣東梅縣人，他的口音，我聽得很吃力呀！鍾媽媽(姓冼)和許多眷村媽媽一樣是家管，她的國語倒挺清晰易懂。鍾家永遠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小時我是不太敢進去的！鍾伯伯、鍾媽媽待人和藹可親、"教子甚嚴"（鍾家可能教子根本不嚴，而是兄弟倆本性如此、是文曲星再世），自幼子平、子謀就是循規蹈矩的好學生、品學兼優的模範生、溫良恭儉讓的馬英九，制服、衣服也一直是整齊清潔。他倆幾乎不曾出來玩耍的，我很懷疑，他倆竟也是"眷村子弟"！

他倆幾乎不曾出來玩耍是有原因的，弟弟子謀從小氣喘很嚴重，一吹風、流汗，就要氣喘，所以幾乎足不出戶，連升旗都不參加。鍾媽媽對子謀照顧得無微不至，也以同樣方式照顧子平，免得被說偏心；國小作文題目「我的志願」，子平曾寫下長大後要當醫生，因為可以醫治弟弟的病。國小六年，子平每回考試幾乎都是第一名，國小也以第一名縣長獎畢業！我和克林頑性、個性類似，成績也相當，我是第八名校長獎畢業，克林應該也差不多！在功課上，我一生中只有一次"贏過子平"，所以我印象深刻（哈，也永遠記得）•••國小六年級有一回，彭老師在課堂上出了一題數學題，答對的學生可以先行下課，不少同學都試了，都不對（子平也沒有答對），結果，我答時竟對了，好高興，就光榮地先行下課了•••當然，這瑣碎小事不會有人記得吧？！

子平不僅功課極好、又長得高且帥，他的頭型也好，是自幼側睡睡出來的頭型(不像我是"扁頭")，頭髮理得長短有層次(不像我都是理平頭)；子平個性梗直，他老婆在FB上提到他，稱他是"我家的呆頭鵝"，哈，挺傳神的。小學時，子平有個綽號令我終身難忘。六年級時，有同班女同學愛慕他（好，是我猜測的）、以至嘻謔他（肯定是真的），給他取了個綽號"北平瓜子破鐘"，也有說是"北平瓜子爛鐘"的，有二個版本大概是因為有二派愛慕的女生，一派主張"破鐘"、一派主張"爛鐘"•••喬不攏呀！？有這麼一陣子，班上女同學背地裡都這麼叫他呢！當然，子平與我是同村子的、同是公的、又有一同穿開檔褲的風光感情，我當然是與子平站在同一陣線，共抵嘻謔！小學六年級女同學取的這綽號，見似冗長又不知所云，但，鍾想成破鐘、子想到瓜子、平聯想到北平，合起來就成了"北平瓜子破鐘"，雖冗長、卻也有所指，但，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痩馬，加個，北平瓜子破鐘，倒也絕配呀！小學六女同學們也是文采天成！

國小畢業去國中（培英）報到注冊時，身為警察的鍾伯伯領著子平、克林、與我一同去報到，並特別要求「這三個小孩請務必分在同一班。」不知是鍾伯伯的警察身分、或是子平成績超好、還是克林與我也還不錯，這三個小孩都到了最好班（一年八班）。當然，初中的課業與國小不同，難度加深，印象中，國一時，我每回月考都是吊在倒數的；國二時，克林、與我到了第二好班（二年十班），子平當然仍在最好班（二年九班）；國三時，校方稍稍改變了編班方式，改原先的一班好班（升學班）、成了三班好班，這時我又和子平分到同一好班（15班），克林在另一好班（16班）。

我們國中時，還有一件事值一提；那時每天早晚全校師生要集合在操場朝會、升降旗典禮（幼稚園、國小、國中、高中都是如此），朝會時，若剛好是在月考成績公佈後，校方（可能是教務主任）會在朝會場合大聲唸出各班月考成績前三名的同學（公開表揚，更是激發效仿），印象最深刻的是，小我們一屆的鍾子謀，他的名字每一次都被提到，並且每一次月考他幾乎都是全校第一名！猴猴（子謀小時候的小名、綽號[註三]），你太猛了！

考高中時，子平與我順利考上新竹中學（竹中），文曲星會考上，肯定是意料之中；我也考上，肯定是不少人的意料之外，呵呵。髙一時，我讀完了一年、又讀了一年（留級了啦，這肯定是不少人的意料之中，呵呵），結果和子謀同一屆了，子謀考高中時，是以榜首考入竹中（我應沒有記錯），這可是桃、竹、苗的高中聯招，吼猴，你也太猛了吧！

考大學時，子平考上交通大學（就在竹中對面）電子工程系，這是交大的第一志願，甲組中僅比台大四所系的成績低一些；子謀高中時的學業成績，依舊是全校的風雲人物，他以甲組第一名畢業，考大學時，高中台大電機工程系[註四]（甲組的第一志願），吼猴，依然勇猛有力！

子平、子謀隨後都在美國名校拿到博士學位；目前，一位在加州聖地牙哥做硏究教學工作，一位在西雅圖微軟工作•••倆人在社會上循規蹈矩外，對人類也有不小貢獻。

《2014年8月24日於華府》

[註一]：準確點說，"三隻公老虎"中，有一隻是牛尾的；"三隻母老虎"中，有一隻也是牛尾的，還真絕配！

[註二]：鍾伯伯當警察前也是空軍，是映雪(子平的太太)在FB上向我透露的，此文寫成，她也補充了一些我的未知，在此遙謝！映雪也說，子平對"北平瓜子破鐘"的綽號毫無所知，但，「我家的呆頭鵝在四十年之後，忽然發覺曾受女孩仰慕，後悔沒早知道，失去早早有女朋友的良機，一嘆啊！」呵呵。

[註三]：子謀小名叫"和和"，這是因為鍾媽媽屬意「平和」，想要次子取名為「子和」；但鍾伯伯喜歡「謀」字，報戶口時就直接用了「子謀」。協調之下，小名就叫"和和"了，但是，鍾伯伯、鍾媽媽將"和和"都唸成ㄏㄨㄛˇㄏㄨㄛˇ，我卻一直聽成是"吼猴"、"猴猴"‧‧‧一方發音不準確，另一方聽力不敏銳，這就是眷村(又要遙謝映雪補充)！ 

[註四]：我家對面是李家，家中有六個小孩(四男二女)，各個成器！李伯伯、李媽媽是在菜市場賣菜的，他倆每天早上二點起床去批發集市批購菜（我常聽到他們板機車起動的聲音），再載到菜市場內去賣，六個小孩常要去市場內幫忙父母。李家老五（綽號阿三）小我三屆，在竹中時，成績平平（班上成績十幾名吧！）高三下學期，李伯伯、李媽媽讓阿三專心拼聯考，不用幚忙市場內的活了。聯考放榜，阿三高中台大電機工程系，震驚全校！

[鍾媽媽，大俠10/20/2012攝於新竹老家]

[鍾伯伯，大俠10/20/2012攝於新竹老家]

[梁伯伯、楊叔叔，大俠10/20/2012攝於新竹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