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讀《古文觀止化讀》」（七）示現

示現法：不用形容詞，不用驚歎號，沒有指示判斷，以平鋪直敘的方式描述，自自然然使境界現前，有人稱為「示現法」［註一］。文章要感人，只靠形容詞是不夠的，用「示現法」會讓句子充滿感情，更加生動。

例一：

已而歎曰：「有客無酒，有酒無肴，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舉網得魚，巨口細鱗，狀如松江之鱸。顧安所得酒乎？」歸而謀諸婦。婦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時之需。」於是攜酒與魚，復遊於赤壁之下。～蘇軾〈後赤壁賦〉

簡簡單單的敘述，沒有任何形容詞，卻有阻礙、有轉折、有對話、有畫面。鼎公說，這一段話如果沒有「月白風清」一句，人人寫得出來，有了「月白風清」一定要蘇軾這樣的人才寫得出來。

例二：

「僕去年秋始遊廬山，到東、西二林間香鑪峰下，見雲水泉石，勝絕第一，愛不能捨，因置草堂。前有喬松十數株，修竹千餘竿；青蘿為牆垣，白石為橋道；流水周於舍下，飛泉落於簷間；紅榴白蓮，羅生池砌；大抵若是，不能殫記。」～白居易〈與元微之書〉

一句一景或多景，一幕幕影像串連而出，色彩繽紛，景象迷人，生動活潑，生氣盎然，令人心嚮往之。

例三：

「去年孟東野往，吾書與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髮蒼蒼，而齒牙動搖，念諸父與諸兄，皆康強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來，恐旦暮死，而汝抱無涯之戚也。』孰謂少者歿而長者存，強者夭而病者全乎！」～韓愈〈祭十二郎文〉

〈祭十二郎文〉［註二］是韓愈對其侄十二郎所寫的祭文。文章沒有鋪排，沒有張揚，作者融抒情於敘事之中，敘事中盡顯深情。在對身世、家常、生活遭際樸實的敘述中，表現出對兄嫂及侄兒深切的懷念和痛惜。

［註一］：本文中的「示現法」是依據《古文觀止化讀》的說話，也有如下的說法：利用想像力，把不聞不見的事物，寫得如聞如見，有追述、預言、懸想三種：一、追述示現：把過去的事跡藉由回憶、追念的方式描述；二、預言示現：把未來的事情描寫得彷彿就在眼前；三、懸想示現：把想像的事情說得真在眼前一樣，與時間無關。

［註二］：《古文觀止》評論說：「情之至者，自然流為至文。讀此等文，須想其一面哭，一面寫，字字是血，字字是淚。未嘗有意為文，而文無不工。」明代茅坤譽為「祭文中千年絕調」。南宋謝枋得《文章軌範》引用安子順之說：「讀諸葛亮〈出師表〉不墮淚者必不忠，讀李密〈陳情表〉不墮淚者必不孝，讀韓愈〈祭十二郎文〉不墮淚者必不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