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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4/12 20:15:14瀏覽336|回應2|推薦9 | |
一直很喜歡某種味道。某種只有在節慶日子裡才會出現的專屬味道。 前幾天剛好是清明節,母親在前晚便交待了隔日需準備的食材。才八點不到,聽見樓下廚房傳來的聲響,一看,母親已經在廚房裡忙過一陣了。 蘿蔔絲炒白豆干。蛋皮絲。炒豆芽菜。鹹菜乾……。「還要炸丸子哦!」母親說,遞給我一顆高麗菜。 是炸丸子耶,我們家年節必備的菜餚之一。常常是母親邊炸,我跟弟妹便在一旁守候,邊炸邊吃,邊吃邊炸,不消一會兒功夫,預備用來祭拜的丸子已經所剩無幾了。「還吃!要拜拜的都不夠了。」通常,母親會這麼暍斥我們,神情卻輕鬆愉快,任由這些手在盤裡來來去去。 我想,那應該是一種很特別的味道,即便是我與妹妹聯手合作,在廚房弄了老半天,卻始終無法模擬出來。我還記得與妹妹在廚房的炸丸子實驗。太淡了。太鹹了。材料似乎太過硬了。加點水,加點麵粉,再加一點醬油。我與妹妹熱得滿身大汗,將丸子遞到弟弟面前,他喫了一口,眉頭微皺,說:「不好吃。味道太淡了。」我拿起丸子咬了一口,口感雖像,卻是少了種味道。 「這次不煮大鍋菜哦?」我將雙手洗淨,站到母親身旁,她正炒著白豆干。母親看了我一眼,說:「想吃就煮啊。」餐桌上已經是即將要溢滿的菜餚了,她知道我會說為什麼弟弟回家就特地準備炸丸子,卻沒有我愛吃的大鍋菜。我時常抱怨母親對待我們的方式,總是感覺她愛弟弟多一些。母親的愛是公平的嗎?我不知道。只是好喜歡她親手做的料理,如同這道素炸丸子。 拿起高麗菜,我問:「要切碎碎的嗎?」母親邊打蛋,邊點頭,臉卻看也不看我。接下來是豆薯,左手拿菜刀,右手按住白色豆薯,我又問:「這個呢?要切成碎碎的嗎?」她點點頭,說切成跟高麗菜一樣碎碎的。剁剁剁的,左手在蛅版上賣力動著,一會兒,我的問題又來了,「紅蘿蔔呢?」 客廳傳來叫喊聲,是母親的朋友。她關掉瓦斯爐火,跟我說:「紅蘿蔔、芹菜、豆薯,」她搖搖頭,看起來有些不耐煩的回答:「這些──通通都切成碎碎的。」 「要切多碎啊?」故意的,我又問。她猛搖頭,一口氣憋在喉嚨無法罵出口,便轉身逕自招呼朋友去了。母親大概心想,這女兒也三十好幾了,平常烤箱也可以玩出稍微像樣的食物,怎麼做個炸丸子的切料,也要每樣事情都問過呢。 母親在客廳與朋友說話的聲音,偶而飄進抽油煙機舞動的廚房。嗡嗡嗡的,我卻感覺空間開始寧謚起來。 忽然想起小學時代的事情。大概是小學四、五年級吧,因為母親跟阿嬤都忙於農務,所以作飯這件事自然落到我的身上。有天,照例放學回家開始挑菜洗米煮飯,打開冰箱,拿出紅蘿蔔跟高麗菜,該怎麼煮才好呢。腦海中快速搜尋著,關於這兩樣食物的組合性。無奈,吃時比較容易,一旦要身體力行,腦袋彷彿空了。只好拎著這兩樣菜到前院找母親,記得那時我是這麼問的:「高麗菜跟紅蘿蔔要怎麼煮啊?」 忙於農務的母親抬起頭,也不管在場的大人,先是一陣數落:「妳都沒看過?沒吃過我煮的菜嗎?平常怎麼吃就怎麼煮!」 頭低低的,我一句話也不敢吭,回廚房按照腦海中的記憶,炒了簡單的高麗菜加紅蘿蔔──粗絲紅蘿蔔加上大塊狀高麗菜。當然,又是被一陣數落,母親說:「高麗菜切這樣能看嗎?」她罵,又低頭扒了幾口飯,大概菜餚的滋味不至於太難入口。 而說到切東西的方式,我應該算是粗魯型的。記得阿嬤總是望著我切菜的左手嘆氣,邊說:「奇怪,我們家就沒有左撇子,就只有妳這樣。」 通常,這時候我會慎重的反駁,我並不是左撇子,寫字是右手,拿筆是右手,就只有切菜跟拿剪刀是左手。阿嬤會默不作聲,看著我盛飯的手在眼前動著,也是左手。當然,切菜的細心與否,絕對與左右手毫無相干的。 那段時間的我,其實有點蹭恨母親,不單是煮飯,甚至還要洗衣服,做家事,因為大人們始終忙著,忙著生活,忙著農務,忙著許許多多的事情。 但我也確實忘記了這道素炸丸子,到底是從何時開始攻佔我的記憶味蕾。簡簡單單的作法,將高麗菜、豆薯、紅蘿蔔、些許芹菜剁成碎粒狀,加入麵粉,兩顆蛋,一些太白粉,五香粉,鹽巴,醬油,一些水,攪拌到有點黏稠即可。那種黏稠感很難去形容,太過水狀會無法成型,而水份不夠會過硬,難以入口。我與妹妹接手這道菜餚已經多年,仍然無法精確的控制水量。 年節時總是忙著,忙碌著。我接過母親撈起來的丸子,手中的盤子沉甸甸的,那股香氣持續飄送著。偷偷拿了一顆快色塞到嘴邊,卻被母親看見了,她笑著問:「好吃嗎?」我無所謂的聳聳肩,說: 「還好啦。」其實我想說,那味道真的很棒,已經很久不曾吃過母親的炸丸子了。母親邊翻動鍋裡的丸子,忽然說:「記得以前妳阿公也很喜歡吃這種丸子。」追根究底的精神又來了,於是,我問:「那到底是妳先會做的,還是嫁過來阿嬤教妳的?」 沉默了好一會,母親嘴角像是小幅度揚起,她撈起最後一顆丸子,說:「嫁過來後家事就是我做了。」 像是沒有回答我的追問,但又像有了答案。 又喫了幾顆母親牌的丸子,果然味道不同,連一向挑嘴的弟弟也在廚房進進出出的,餐盤上的炸丸子正快速消去。收拾好後,我馬上傳了訊息給小妹,說終於知道丸子好吃的秘訣了,但那是秘密,不能說出去。小妹說哪有這種事情。 就是秘密啊。我笑著。熱鍋內的丸子持續躁動著。彷彿有種關於時空的味道,又這麼在這個空間活絡起來。 附註:最近生活比較忙碌,忙著上課,忙著想故事,忙著將心中的畫面能夠具體實現,也忙著跟小狐貍對談。 小狐狸說,她感覺有點寂寞,但生活不就是如此。她經常感覺非常空無,那種感覺還無法用文字來形容。她思考著一個問題,歪著頭想,走路時也想,甚至連數字兒時都想著。小狐狸真的能夠去愛人嗎?我想應該還不能吧,因為她還不夠愛自己。 所以,寄信給我的朋友們,若是晚了回信,請不要討厭我,因為我好喜歡你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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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