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與朋友在餐廳吃飯時，高掛於櫃上的電視正在報導一則吃霸王餐的社會新聞, 我很專心地看著。

「老實說，我也曾經吃過霸王餐。」我不經意地說。

「怎麼可能?真的還是假的?你那麼「古意」、「老實」，做事一板一眼的，竟然會膽大包天，吃霸王餐?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老李這麼一講，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哈!居然大家都不相信。

「沒亂講，我的確吃過霸王餐，不過……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哎!本來只是稍提一下而已，拗不過大夥兒的好奇心，逼得我不得不娓娓道來了。

小學一年級時家住基隆鬧區，距離學校不太遠。我每天徒步上下學時都會經過名聞遐邇、車水馬龍的廟口小吃攤。有一天放學,我一個人跚跚走到那邊時，驀然，好像聽到有人在叫我。

「小朋友，來坐哦!來坐哦!」我舉頭一望，有一個小吃攤的老闆正喜孜孜地向我招手。我看了一下，這個小吃攤上面掛著一個牌子，寫著油飯、肉羮，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字。時近中午，我走到這裏時，不僅腳已經有點酸，肚子也覺得好餓，經他這麼一講，實在有點心動了，真想馬上歇一下、補一補。看，老闆又在催了。他的臉看起來好像不是壞人。我遲疑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管它的，先坐上去再說吧。」既然已決定了，我馬上撐著雙手用力爬上長條椅子，坐的人很少，連我才三、四個人而已。

老闆很老練地盛了一碗油飯給我，好香哦!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油飯，實在太好吃了。「要不要來一碗肉羮?」老闆微笑地問我。「好啊!」很快地又有一道美食送到我的面前。常聽大人說：「基隆廟口的小吃尚出名。」果然名不虛傳，今天總算讓我大開眼界了。「今天的運氣真好」，我內心雀躍萬分。

漸漸地，整排椅子都坐滿了人，四周有一些人站著等位子。吃東西的人個個都像三天沒吃飯似，跟我一樣埋頭苦幹、狼吞虎嚥。不過，很奇怪，當他們吃完時好像都有一個同樣的動作，不是翻上衣就是褲子在找東西。咦?他們究竟在幹什麼?哦!原來是在找皮夾，掏錢給老闆。哇!糟糕，原來在外面吃東西是要付錢的。這時我已經快吃完了，摸摸渾身口袋，天啊!一毛錢也沒有，真是「錢到用時方恨少」。

「剛剛真不該貪吃坐上來。」我喃喃自語，既後悔又緊張。

「怎麼辦呢?會不會被警察抓去?
」擔心也來不及了，我必須想辦法儘速偷溜。

我假裝吃得津津有味(其實碗盤皆已空空如也)、越坐越低，下顎幾乎貼到桌面，利用眼睛餘光密切觀察局勢，伺機而動。突然，老闆一個轉身清洗碗盤時，說時遲、那時快，我低伏著身軀由長椅上剎時滑下，人不知、鬼不覺，悄悄地溜走，小小的個子迅即融入如熾的人群中，愴惶而逃。自此，我從未跟家人提起此事，上下學則改走另一邊，再也不敢經過那裏，恐懼的心一連持續了好幾年，直到小吃攤換了老闆才落下那塊心中大石。

時光過得好快，事隔瞬已60年了。每回重遊基隆時常會不由地信步到廟口那個「老地方」吃那道「霸王餐」，只是為了讓我勾起童年那段「天真無邪」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