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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6 17:35:17瀏覽345|回應0|推薦2 | |
2021年開春的重量級台劇<<天橋上的魔術師>>,給我的衝擊,與眾家網路評論所見略同之處,就是令人屏息的復刻場景,讓人恍如置身四十年前的中華商場,種種細節竟忠實呈現,鮮有違和. 可是,在拆除中華商場的1992年,我只是個國二生,平日的活動範圍就是從學校到住家,生活圈子不出今日捷運板橋站到府中站一帶,又怎會有著對中華商場熟悉的印象,去驗證這部劇集裡的場景還原程度呢? 畢竟,在板橋還屬於台北縣的年代,和台北市雖然只有一水之隔.但台北縣民心裡清楚:真正的台北城,是屬於台北市的.那道疆界,不只是地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如同<<進擊的巨人>>住在王城裡的居民,和城牆之外的人民,隔開兩邊的那道牆,就是階級上的限制,要跨越那道巨人等身高的牆,就如同要跨越階級一般,遙不可及. 考上成功高中以前,對我來說,去台北市真的就是進城.我的國中時代大概就是上學、補習、回家,以及偶爾到同學家玩.國中同學全都住在板橋,活動範圍也從沒進過台北市.唯一一次例外,是我們幾個國中同學吆喝著,轉了好幾趟公車,到當年的台北市立棒球場(現在的小巨蛋),一起參加中職職棒四年開幕式. 在我屈指可數的進城記憶裡,撇開由家人開車外,就剩我國小五、六年級時,獨自按圖索驥,搭火車轉公車,找到南海路與重慶南路交界口的郵政博物館,然後耗上將近一天的時間,只為了我一個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超齡的興趣━━集郵! * * * 小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會碰到在填寫個人資料的時候,都會有一題所謂的「興趣」題.但我從未能領悟到,究竟這些審視個人資料的長官老師們,對我們所寫的,是不是真的感興趣? 不過,在那個講究政治正確的年代,填表,視同考試.就像是「籍貫」這個在簡單不過的欄位,對我們這個幾乎都是在台灣出生的世代,卻不知道為什麼,打從國小起就沒見過有同儕在這個欄位寫「台灣」的,或許是老師們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讓本省人通通寫「福建省」、客家人通通寫「廣東省」,而外省人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寫上離台灣更遙遠的故鄉名字,並且自帶祖國正統的榮光. 同樣地,「興趣」這一欄,自然也是有預設政治正確的答案.最萬無一失的選項,就是「閱讀」(不管看漫畫還是看小說,總之不會是教科書參考書)、「看電影」(一樣都是盯著螢幕,但就不會有人承認自己愛看電視,愛看電影聽起來就像一種高大上的嗜好)、「運動」(男生寫起來天經地義,女生就不太寫,可見性別教育刻板印象多麼強大)等等充滿模糊空間的表述方式,反正一個興趣、各自表述,重點是要讓人覺得這個興趣既正向又正常. 在眾多符合政治正確的興趣裡,要讓人驚鴻一瞥、又能過目不忘的,我想「集郵」是少數幾個能夠曖曖內含光,似乎帶有美德的好習慣. 儘管如此,卻從沒見過我的國小同學,拿起新上市的郵票,像亞森羅蘋小說、或是劉德華的新專輯一樣,在教室裡招搖吆喝著.似乎,這個興趣,不宜公開上市,非此道中人,恐怕難以理解.所以,我只能與我的弟弟們,各自默默地蒐集著. * * * 猶記得大家還在看國語日報的小時候,常常在什麼童年憶趣之類的故事文章看到,家裡好不容易盼到了遠方親友寄來的信,大人珍藏的是信封裡的內容,小孩則是搶著要信封,剪下上面蓋過郵戳的郵票,小心翼翼地泡水,讓郵票與信封脫離,再仔細的曬乾郵票,就成為寶貝似的收藏. 遊戲物資缺乏的年代,蒐集郵票,是可遇不可求的機運.就像現在的豆子與圓圓,有了好表現所獲得的獎勵券還是貼紙,無一不被小心珍藏.那就是孩子的希望所在,也是小小心靈中,自我成就解鎖的紀錄. 正因此,我和弟弟們,也蒐集著寄來家中信件上的郵票,成為我們集郵的發端. 剛開始,用這種便宜的小集郵本,緩慢的積累著剪下來的郵票.然而,「集點」這種活動,像是打開潘朵拉盒子的鑰匙,一點一滴地擾動原本心如止水的慾望.於是,漸漸地,無法滿足於這種久久才能收信裁郵票的被動等待了;甚至,發現了父親也有著豐富的郵藏! 父親有一口行李箱,收藏著他的多年寶貝.偶然間,我們兄弟打開了這卡藏寶箱,發現了裡面一本本精美的集郵冊,一枚一枚未曾沾染郵戳、甚至是污漬的老郵票,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原來,集郵,是要像這樣子的. 真正的集郵,是買沒用過的整套郵票,整組收集的! 剎那間,我們的集郵功力,像是瞬間升級. 開了眼界,也要跟得上眼前開展的世界.所以,我開始動用零用錢,買起整套新出版上市的郵票,也央請父母幫忙買起更大、更精美的集郵冊,更訂閱了當年郵政總局出版的月刊「今日郵政」.想要一步登天,踏入專業的集郵世界. 現在同樣是為人父母的我,回頭來看,當年我所瘋狂痴迷的集郵,其實是用爸爸媽媽的錢堆積支撐起來的.雖然買一套郵票也不過幾十塊上百塊,但當年我竟也學著牯嶺街的集郵社,收藏起首日封、藏票卡,甚至是首日封上貼上成套當天出版的郵票,再去郵政博物館或是北門郵局,排隊蓋上出版當天限時的郵戳. 印象中,常常在台北郵政博物館、或是北門郵局外頭透早尚未開門之前,我就侷促在每個都比我高上半個身子的人龍裡,揣著錢和包包,等待郵局開門,搶購限量限時的新上市郵票及相關產品,還要求蓋上當天的紀念郵戳.假如購買櫃檯不能蓋,還得自己另起爐灶去排隊,或是轉戰其他有紀念戳章的地方去蓋. 簡直就是台灣人排隊搶限量品那份堅毅的傳統,從小深植於心、不以為苦! * * * 我進城的台北印象,路線通常是這樣的: 通常是不用上學的例假日,先走路到板橋火車站,跳上火車一路站到台北,再走到假日還會開的北門郵局,排隊購買新發行的郵票組.假如在北門郵局就有提供蓋紀念戳章的服務,買齊了就一併在北門郵局蓋好章,即可打道回府. 然而,往往真正限量限時的紀念郵戳,得在郵政博物館的一樓指定櫃檯才有,這是當年內行人的門道.所以,在北門郵局買了新上市的郵票、首日封、護票卡,或是紀念郵冊還不夠,還要走到附近的公車站牌,找「0東」的公車前往郵政博物館. 畢竟,那是個連電子郵件都不普遍的年代.要轉車找路並沒有網站、更何況是google map可用,可靠的方式還是得按圖索驥,用手上那本一百多頁的「大台北公車路線」手冊,自行搭配出路線. 沒有悠遊卡,甚至還沒有公車IC卡出現的年代,上車以後,就是準備好零錢丟進司機旁的零錢箱.雖然票價是公定的,但我一直僥倖地想:人這麼多,通通丟一塊錢進去,也是一陣嘩拉聲響,是否丟了足夠的車資,應該是各憑良心吧? 不過,每個老練的公車司機,就是良心的秤,總是能衡量出每一個有愧於良心的小賊.有的發現了當下喝斥;有的則是不動聲色,視若無睹你狂拉的下車鈴,把你載到遠遠的地方再放你走.每次搭公車,就是一場冒險、一場博弈,賭我坐對車、下對站、還有不被抓到. 下了公車,斜對面就是郵政博物館.大門進去右側的櫃檯,就是蓋紀念郵戳的地方.其實就排隊的場所來講,在有冷氣的大廳排隊,的確遠勝炎炎酷暑的戶外.加上排隊的人大部分也是集郵愛好者,就算懷抱著炒作郵票的黃牛心態,比起排隊新年福袋、限量商品、或是演唱會門票等,不得不說買郵票還算是附庸風雅的,人與人也算是客氣許多.或許如此,小學生如我者,當年也沒碰過什麼刁難插隊,想來也是不可思議. * * *
回過頭來說中華商場吧. 當年印象的中華商場,就是從北門郵局往中華路方向走過去沒幾步就到了.所以,記得當時年紀小,還不適合徘徊留連在這種看似龍蛇雜處的地方,但是商場的模樣卻是歷歷在目的. 也因為這樣,我可以用見證人的身份,證實<<天橋上的魔術師>>成功複製了當年的商場氛圍! 最起碼,他成功的喚起我那三十年前的台北印象.只是三十年前,我只在一樓外圍,匆匆走過,可能為了尋找公車站牌的我,從沒想過,在那座天橋下候車的我,過幾年後,身後的連棟建築,隨著天橋,隨著青春,都將消逝在時光裡,不復歸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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