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天色微亮，日月潭氤氳著霧氣，山巒的分際不明。鏡面一般的湖水，映照著山的倒影，美得令人屏息。是哪個隱藏於天地之間的書法家，大筆揮就的一幅潑墨山水畫。

沐浴在晨曦中的明潭，宛如晏起的美人，山水的容顏，迷離的眼波，有種說不出的朦朧美感。

須臾，第一道曙光自伊達紹後方的山頭緩緩升起，激射而出的光芒照亮整個湖面。湖面平靜無波，靜靜地將層巒疊嶂環抱在無垠的懷中。

一切都是靜謐的：明潭，山巒，遊艇，扁舟，還有長長的堤，皆緩緩地在晨光中甦醒。

驀地，一艘快艇急馳而來，劃破湖心，驚醒了沉靜的遐思。短暫的騷動後，一切又歸為寧靜，彷彿不曾發生過。

隨著陽光的威力增強，湖面的顏色改變了，潑墨畫幻化為油彩畫：山巒的層次越加分明，湖面蕩漾著碧波萬頃，而水天相連成一線。

來日月潭多次，湖面瞬息萬變的光影最令我癡迷，不論春夏秋冬、晴雨晨昏，時時刻刻演出最精采的光影變化秀，幾乎沒有一個時間是相同的，我常為之目眩神迷，捨不得移開視線。

拜蜂擁而至的大陸遊客之賜，湖邊的新飯店如雨後春筍冒出來，密集擁擠的程度不亞於都市中的高樓大廈，來這裡度假少了一點悠閒的氛圍，因此我喜歡呆在面湖的房間裡，或坐或躺，明潭和我的視角是平行的，彷彿我身在潭水中，兜來滿滿的一泓湖光山色。

五年前，九二一的陰影還在，日月潭的觀光業仍舊蕭條，遊客少得可憐，那時來度假，可以奢侈的獨自擁有整個湖光山色。

那天早上，我在一塊闢為停車場的空地（就在大萊閣飯店的現址），邊吃早餐邊欣賞湖景，遇到一位作晨操的阿伯，閒聊中，得知阿伯是租遊艇維生的船家，大浩劫雖然沒有讓他家毀人亡，但觀光客都不來了，有時整天也碰不到半個搭船的遊客，生活快過不下去，船是貸款買來的，每個月都要為分期付款傷透腦筋……。

三年後，那塊空地已蓋起除了涵碧樓以外最頂級的大飯店，我再也無處尋覓當日吃早餐所站的正確所在，也無從尋訪那位阿伯是否依然「老康健」、駕船如同莊子筆下的「津人操舟若神」？撫今追惜，這也是另一種滄海桑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