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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關係有何限制
2009/10/11 16:21:53瀏覽848|回應0|推薦0

 

很久以前就想藉著寫電視劇或電影評論來探討哲學問題。但是,由於腦蟲青少年時代相當窮困,根本住不起房間有電視的公寓,所以因為過去積累的材料太少,這樣的理想因為翅膀沒打好補丁,一直還無法真正飛上天。

到今天為止也是如此。但是由於第二屆孔子學術研討會的召開,讓腦蟲覺得應該寫這篇文章,作為腦蟲對於儒學甚至是東方人文學術研究的意見基調。

 

今天要提到的材料有:電影《忘不了》、電視劇《文熙》、電視劇《派遣員工的品格》。

這三個作品分別來自中國香港、韓國、日本,講述的主題也不一樣,可是為何腦蟲會在這裡把這三個作品串在一起來討論呢?

首先要由檢視個別內容來談起:

 

《忘》劇的內容是一位公車司機的現任女友和司機前妻遺留的小孩共同生活。公車司機失事死亡之後,女友逞強頂下前男友的職業的故事。後來另一位公車司機對這位小姐與小孩發生好感,進而「三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共組一個「家庭」,改換職業,開始新的生活作為結局。

 

《文》劇是關於一位企業家的私生女先前懷孕生子,但又與子失散的故事。文家是擁有百貨連鎖銷售平臺的豪門;女主角文熙的男友劉振的父親是醫院院長,劉家與文家同屬於上流社會。文家家長的長子文皓商業天份尚待磨練,被異母妹妹文熙比了下去,而且本人繼承企業的意願也很低,但一方面是他的妻子遲遲不能懷孕「產下親生的小孩」而繼承家業成了家中一個巨大問題而使得全家氣氛緊張。文皓的妹妹文賢迷戀劉振、文皓的妻子尚美看不慣文熙這個「外人喧賓奪主」的表現,於是姑嫂與婆婆連成一氣排擠文熙。如果用童話故事人物來比喻,文熙在家中的地位有點像「灰姑娘」──為父親的公司辛勤工作卻得不到「家人」肯定,反而因為自己的傑出而遭受排擠。

文熙並不曉得開設跆拳道館的榮哲家裡的孩子小空就是自己的親生小孩。隨著劇情的進展,小空的身世之謎慢慢揭開的過程,伴隨著文皓文賢等人各自經過了人生的成長過程。

 

《派》劇的故事發生在一家農產品貿易的企業S&F,在新設立的市場二課裡,才能平庸但個性仁厚的里中賢介領導著一老一少的正式職員,還有三位派遣員工。整個故事主要是新員工森美雪與對派遣員工非常有敵意的正式職員東海林武的成長過程。值得一提的是,在本劇當中飾演部長的松方弘樹先生在2009的大河劇《天地人》當中飾演江戶幕府的開創者德川家康,兩個角色類似,都屬於頑固守舊的反派角色。腦蟲認為,松方先生都演得相當不錯。

森美雪經由人力仲介進入S&F之後,遇上了每年工作半年的超級派遣員工大前春子,慢慢由小迷糊變得活力十足,步入正軌,甚至於成功執行了自己提出的便當銷售企劃。

在便當銷售企劃提出之時,部長體承上意,對於這個由派遣職員提出的企劃案使用了政治干涉的手段。首先是要求市場二課用課長「作為正式職員的名義」來發表,但里中賢介在這種時機下,竟然相當白目地反抗了上司,堅持把森美雪的名字留在了企劃案上;於是部長要求市場二課退出這個企劃,並交由對上司非常狗腿的東海林武來執行。部長並且為東海林介紹了相親對像─某位銀行家的千金─很顯然,這種拉攏的舉動是希望東海林成為自己的嫡系部隊,在這小小的辦公室裡成為自己的政治支點,甚至把里中賢介這種服從性不夠的濫好人掃地出門。

一次部長同兩位東海林、里中兩位課長喝酒時,東海林酒後的那段話是本劇的關鍵臺詞──「一起工作就是一起生存,正式職員是一家人,派遣員工是毫無關係的外人……」。

在便當企劃面對公司同仁的簡報會上,東海林不知哪裡來的良心發現,公開承認了自己不是企劃案的提出者。這一下讓東海林成為部長必須打擊的背叛者,於是東海林被調到偏遠的部門裡,飛黃騰達的機會就這麼吹了。

故事的結尾是另一個開端。大前春子在渡假之後再度受雇於S&F,但這次不是市場二課。她決心要幫這個還有一點良心的東海林重新爬起來。

 

請注意三劇劇情當中,由夾注號標示起來的那些關鍵詞:「親生小孩」、「外人」、「家人的關係」、「外人沒關係」。

在《忘》劇當中,女主角小慧由執著於與前男友的關係,到終於決定與男主角建立新的關係,從而三人相互扶持展開新的生活;《文》劇當中,文家一開始沒有孫子可繼承,後來發現小空竟然是私生女的私生子,勉強地「搭到籃裡便是菜」,種種方案想了又做,行不通再試其它方案,當然,劇中一些角色的動因是──不希望由「外人」來繼承財產。文皓發覺自己精子不行,慢慢放下世家子弟的包袱,因此在午雪的影響下成長了不少,也帶動了妻子尚美稍稍有點改變。文賢由單戀門當戶對的劉振,到與吳助理發生戀情,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平衡。至於文熙總算某種程度擁有了天倫之樂,但以丟掉愛情作為代價,這是本劇較次要的課題。

而《派》劇探討的倫理則比其他兩劇走得更遠,是由家庭倫理外推到社會與職場的關係。上司與職員本來像是一家人的關係,但在經濟規律的發展下,派遣員工作為異質客體進入了這原先規範好的體系,也引發了正式員工對自身角色的調整。東海林武原先排斥派遣員工的觀念是相當本質主義的──他只承認原先的上司─職員的關係;但經濟規律與社會演變所催生的派遣職員的新角色,在他的觀念當中是與原先的體系「毫無關係」的。再加上劇中安排了一些混日子只想著聯誼結婚的派遣職員,更加使得東海林排擠派遣員工的觀點有了基礎。

三部戲都與「新的社會關係」有關。前兩種主要是家庭或戀人的關係(文皓與米雪之間的紅粉知己關係也與傳統的情婦有所不同);而《派》劇主要是家庭以外的關係。三劇當中,眾多的角色都經歷了適應新關係的調整過程,從而使得新關係在文學描寫當中得到一定程度的重視。

如果說,儒學的起點是「君子之道,肇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的家庭關係本位。可是無論是文熙這樣的私生女,小空這樣的私生子,大前春子、森美雪這樣的派遣職員,還有小慧選擇照顧與她自身毫無血緣的樂樂,反而樂樂的親生母親由於改嫁,不願意小孩來拖累自己現在的生活。以上這些這都是社會關係當中的新變數。如何用儒家的指導思想規範這些新的社會關係呢?這就需要人們對原先的理解加以擴充,並且把現行的各種現象放進體系中,予以類比並開始產生理解。

 

請注意,這裡的「肇端*」兩字已暗指父(母)子(女)關係,但是君臣關係或父子關係相較於夫婦關係的比較之下未必是派生的,而自有其重要的地位,腦蟲認為,是社會的發展促成有些學者總結出社會關係的類型,也就是先有君臣、父子、夫婦的事實慢慢發生,在人們日漸習慣這些事實之後,並且有某些學者察覺了這些抽象觀念,於是才分化出儒家墨家道家法家等學派,主張各種社會關係的發展走向。

 

例如:

儒家主張──社會國家動亂,百姓的痛苦,是因為人倫的社會秩序崩解,所以仁人君子必須用自身符合理想的正確實踐當成典範,推己及人地修復社會關係,讓每種倫理都回到該有的位置上;

 

墨家主張──對陌生人,與對待宗族、朋友、熟人有必須一視同仁的某些場合,只愛自己的家人將造成家與家的對抗,只愛自己的國將造成國與國的對抗,例如像《天地人》當中提到上杉氏贈鹽於敵對的武田氏,這就有點類似墨家的行為;

 

道家主張─重新檢視君臣、父子、夫婦等人倫關係,使人有機會選擇不同人際關係距離的自由,從而糾正人際關係當中,因為各種私欲而造成的扭曲,臺灣有某些學者稱新道家是「治療學**」可謂一語中的,腦蟲也認為,儒家理想的完成必須同時注意到墨家與道家的主張,才能真正使現實政治與法家的主張受到制衡,增進社會整體健康;

 

法家主張─父子夫婦朋友等其他社會關係都必須以君臣體系為最高指導原則。而在這個體系的規定當中又偏重一方: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從而使社會體系的動員簡單化,於是可以動用舉國之力完成一人意志所欲,以致於戰國時代呈現出七個大國逐步建立軍國獨裁體系的過程。當然,由另外一面來說,法家的努力也是漢人何以能與驃悍的匈奴人相對抗,幾百年後竟然把對方吞滅的理由之一。這也說明了為何法家的主張是統治者必採用的。

 

但法家的實踐必定帶來無可避免的缺憾──因為三綱的確立造成儒家墨家道家理想的落空,這也是在以東亞文化為基底的文學當中,會出現「武俠小說」這種特別的文類的緣故。但武俠必然也受到現實政治的無情打壓,傑出的政客都明白,法家思想拮取了道家思想「改變倫理節構」的主張,而使這技術為己所用,優點當然是增進效率;缺點則是陰冷無情,造成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與愛的關係破損。

法家學者早就知道,政治的本質無情殘酷,必然要求下位者服從。文熙受限於自己私生女的身份,受到家裡主母與妯娌的排擠,也是因為她們兩人知道文熙必然不會服從自己;里中、東海林與上司的關係一再反覆起起落落的戲劇張力,雖然是發生在現代市場經濟的社會,雖然發生在商場公司體系裡,而不是古代封建宮庭,但這又何嘗不是小規模的政治事件。

 

有些人不察於社會歷史的進程當中統治階級採取的手段,反而說三綱是儒家的流毒。腦蟲會勸這樣的批判者接觸一些思想史或意識型態研究,日後才不至於再鬧笑話。可問題是,隨著某些宗教勢力在華人生活圈的拓展,宗教人士為了傳教竟然也不加分辨地使用這些不入流的論述。希望除了傳教與賺錢享受生活,宗教人士也能分出時間,用點力氣理解其他文化。

 

但也可能跳出上面的本位來看問題:在《文》劇當中,涉及到某些宗教的評價問題──劉家是信仰虔誠的基督徒,甚至在醫院裡也有禱告房,陳秀子在為兒子擔憂時跑到教堂去禱告。他們家庭在劇中,相較於豪門的文家有情婦產子的問題、平民百姓的金家和文家一樣有主婦無法懷孕的問題,劉家的氣氛是較為明朗和樂的,甚至於他們父子的職業特長之一,就是幫人們解決想要親生小孩的問題。

腦蟲提出這一點,是把這現象放在人類學或社會學的框架下思考的;腦蟲認為,有必要阻止我們每個人在看過戲之後,揣測劇作家所屬宗教派別的這種衝動。如果我們的動機不純正,追問這類問題不但於文學無助,很可能還是有害的。

金家,特別是金家奶奶,在知道小空身世的前後,對待這個無辜孩子時,態度的前後落差也是值得思考的問題。可以說,《文》劇確實對儒家思想指導下的社會關係進行了相當嚴厲的反思。金家奶奶、文家太太還有崔尚美三人明顯地是反派角色。

但反觀每個社會是否都會有劉振這樣,知道了自己女人的過去,就改變了態度的呢?所以腦蟲仍然認為,有些問題也許需要放在社會學或人類學的框架下來思考。腦蟲主張,在面對需要決定現象對我們有何意義時,尋求比較人類社會發生過類似現象的時空片段,加以借鑒甚至是比較研究。而且這樣的追問與「現象學的懸置」應該是相輔相成的作法。

 

腦蟲的意見是這樣的:今天我們想著要振興東方人文思想,使得它能重新與當前全新的社會經濟架構產生有意義的對話,就必須「劈腿」與西方傳入的,現在於社會上通行的文化架構與學術體系產生關係,否則這樣的對話無由自發地產生。除了對古典文本進行更嚴密的挖掘搶救、考證辨偽、章句釋讀之外,哲學家不能僅僅滿足於躲在史學家與文獻工作者的背後,而是需要搭起文本與社會現象之間的橋樑。文學作品在許多時候就充當了指路明燈的角色。就像腦蟲今天所提到的三個作品一樣。所以要作像腦蟲這樣的哲學工作,也許更是需要更多地閱讀小說、電視、電影甚至是各種平面或電子廣告才行。這可不僅僅是腦蟲對自己的辯解啊!而是腦蟲對各位前輩的儒學工作者提出的一點小小提醒。

 

問題在於,現行的學術體系,要求學者守在自己的領域當中,深入鑽研,還要分心於「固有方式」的人際關係,否則很難評職稱,爭取研究經費。可是未來的研究甚至是實踐工作,註定需要更多人以遠遠超越腦蟲目前工作水平的表現來搭起橋樑。究竟哪些傻子願意不務正業,跨出象牙塔外「建立新關係」呢?唉!也許這真需要一點點超自然力量眷顧大家吧!腦蟲不想得罪任何特定教派,還是只說這麼多好了。

最後腦蟲還是要為自己修改文章的緩慢向讀者致歉,這篇文章本來上周就該寫完的,沒想到依舊是邊寫邊改,停下來思考一段時間才把觀點補充到比較完整的程度,以後腦蟲還是會加強自我要求的。

 

附註:

*而這所謂的「肇端」也可以被引申詮釋為──儒家也像世界主要的啟示宗教一樣認為,男女關係應該以組成家庭與繁衍後代為主要目標。在重視家庭的維度上來看,東西方哲學是類似的,即便在特定作法上容或有些不同。

 

**歷史上,道家與醫學、房中術、煉丹服食、氣功等民間實踐有密切連繫,則體現了身心同樣需要治療的整體觀。

 

( 知識學習科學百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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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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