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十一”前后必有一场大雪,进入10月份气温就急剧下降,随后便是漫长的冬季。落叶松落了叶子后变得很凄凉,只有少量的樟子松给视觉留下一点生机,远看大森林灰蒙蒙一片,进去后是真正的林海雪原。林子里一般没有风,空气仿佛凝固死一般沉静,偶尔传来清脆的树木冻裂炸声和一两声凄惨的乌鸦叫声,让人心惊肉跳。 高寒禁区的冬季令人生畏。看到户外是白蒙蒙一片的时候,不用问就知道温度大致是零下40度左右了,那是大气中水分全部结晶的结果,这样的天气是经常的。
回来后有人问我,据说在那边撒尿出来就是冰棍,要用棍子敲断才行吗?哈哈,那是太夸张了。
我所知道的真相是,撒尿可以不避人。如果你在户外撒尿的时候,尿水落在地上噼啪作响,那是零上三十多度的液体和零下四、五十度的冰雪地面相遇后引发地面炸裂的声音,随后从地上升腾起白茫茫的蒸汽把你包围,别人是看不清楚真相的,但要记住没尿出之前可不保险!
如果没有戴帽子去其它帐篷或后来的房间走动串门,即使距离很短也经常会有耳朵或鼻子被蚊子叮了一口感觉,那就是冻伤了,随后几天的肿胀疼痛要有思想准备了。
在室外解大便要快速解决,尤其是男人,由于恋战让小弟弟脱皮水肿一点也不稀奇。
我的一个上海朋友,没戴手套从外面抓一根车轴回到帐篷,双手竟不能张开,用水浇下来后,两个手掌严重冻伤半年才治好,差点残废。
一个上海女知青,坐在解放翻斗车上,没有发现屁股下面有一片柴油,据说大面积冻伤腐烂,得了一个外号叫“烂屁股”(恕我不敬啊)。
一个傻冒汽车助手,手拿抹布伸进油箱里沾汽油,仅是瞬间手指全部变成白色,残了。
我的门牙有一条炸缝,那是在室内喝完茶水后到户外猛吸一口气造成的,当时只感觉嘴里有一下嚼冰糖的声音。
为了御寒,帐篷里大油桶改造的炉子昼夜不停的燃烧,笔直粗大的松木有的是,新鲜的木材好锯好劈,但燃烧不旺盛。要想暖和一些,就要到远一点的地方找已经死亡但还站着的松树——“站杆”,但运“站杆”很费力,数量也不多,基本燃料只能是鲜松木。大铁炉子烟火不断,但帐篷里一米以下仍然是寒气逼人,为了取暖,到冬季后大家都把床铺升高,为的是获得热气。
床铺下面是各人的冰库,用麻袋把冰块从河里背回来,放在冰库里备用,如果自己的冰块用没了,可以暂时借用别人的,记着有时间多背些回来还给人家就是了。
晚间临睡前,把脸盆装满冰块后,放在高处利用温度,早上就变成一盆水。这盆水从早上刷牙洗脸,到白天饮用,晚上洗脚要计划使用。
如果住的是新帐篷温度就高一点,因为新帐篷下面还没有烂掉,有足够的长度可以在下面培上雪,再浇上水冻上,不太透风。搬几次家的老旧帐篷就不同了,越用越短,帐篷也越搭越矮,下面培雪的长度不够,住这样的帐篷就遭罪了。
71年冬季,我们住的是一个旧帐篷,下面培不上雪,里外透风,白天任务忙没有时间找“站杆”,鲜木材炉火不旺,冻得大家蜷在被子里当“团长”。实在熬不下去了,有人提议派一个人出去取点炸药试试烧不烧,有谁愿意出去?最后通过“逢七越过不念”的游戏竞争,抓到一个倒霉鬼到附近炸药库扛回一箱炸药,投放在炉子里,炸药遇火变成液体冒出蓝蓝的火焰,炉膛里呼呼作响,铁皮烟囱都红了一大节,温度立刻提高。以后每逢冻得难忍的时候,大家就用这个办法取暖,可惜好景不长,被别人检举差一点被当做“现行犯”揪出来,以后再也不敢了。
没有炸药烧温度上不来怎么办?我们采取两个人一个被窝,下面两个褥子上面两个被子,相互颠倒为对方脚丫子取暖,头上一定要盖上皮大衣,不然耳朵和鼻子会冻伤。由于呼吸的哈气凝结,早上起床,盖在头上的大衣变成了铁皮一样的硬壳,被子上覆盖着一层霜。雪半夜里没有人有勇气出去解手,最便捷的办法是临睡前找一个罐头瓶放在床边,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