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融入雪的冰寒天地, 对我而言一輩子難忘; 那是個人付出極大的體力與團友们的協助,凝聚後的喜悦心境!
窗外似雨似雪紛飛、冷陌. 我依偎着燭温的水果茶, 一邊昤聽Suisse Radio Romand - Jazz薩克斯風悠揚的音聲 ; 一邊望着略微泛黄褪色的第一本人生相簿. 它跟在我身边漂洋过海, 一路童稚少年走來,裡面的黑白影像主角都是我 : 嬰兒、東倒西歪爬步、嘟嘴嘻笑、稚氣可爱、頑皮小大姊頭、風情清純少女…… 幀幀翻騰我封塵的記憶.那影像如影格剪接, 連成一齣过往美好的戲劇.
高一那年寒假, 不知道天高地厚, 也不了解自己的能耐. 只單純的想看雪的模样, 就迷迷糊糊地参加救國團登中央山脈上的 "369大雪山". 那可是全臺湾最高山峰啊?! 在那種年代, 南臺湾爬爬小山丘野大的女孩, 怎么想像得到那是登峻嶺高峰? 要有羽毛防雨禦寒雪衣、登山鞋、毛襪毛衣、手电筒、大背袋…全套的登山裝備!?
一個人搭火車到臺中火車站跟救國團汇合. 接着分隊和一大群大專、高中生坐巴士,延路弯弯曲曲顛跛進了武陵農場. 那时候山上只有退除役官兵榮民經營的農場, 满野的林木及幾區高泠蔬菜, 清悠寧靜似乎與世無爭. 幾十個吱吱喳喳的青少年, 一下湧進了這克苦、幾無人煙的境地. 在木造山莊的大廳裡吃大鍋飯, 玩大風吹遊戲. 躺在似冰凍庫的大通舖上, 望着20燭光的昏黃燈炮; 歡歡喜喜預想着吻雪的步履, 進入幻想的全白境地!
隔天登山建行開始. 跟着幾个大學生領隊排排走山径, 歌聲笑聲全出籠, 嘻嘻哈哈遥擺过了一山又一山. 我们小隊的男女生也漸漸互相熟稔, 男生像護花使者也開始肩負起女生的背包. 一手拉拔一手走了好幾個鐘頭, 再辛苦也要咬牙撑過. 海拔愈爬愈高,空氣愈來愈稀薄, 溫度愈來愈低...大伙開始嚐到苦頭. 當夜一半的人喊腿酸脚起泡,有幾個小妞開始有了高山症狀, 她们得留駐在第二山棧不能再繼續登程; 於是把裝備好心地分配借給其他需要的隊友使用. 小隊里的男生好心幫我搶到一双登山鞋, 一定要我穿上. 不耐體力之苦的我, 原本想放棄不再上山的意向, 竟然不好意思地, 一下子全吞進了肚裡.
第三天延着山径, 漸漸有雪跡的出現. 天空好藍好藍, 雲霧繞成了大片的海洋. 大太陽掛在海天白藍相接處, 像日初又像落日. 照着遠近不一的層層山峰, 竟成了武俠小說裡練功的仙境! 在落盡樹葉的森林裡, 我们玩起了捉迷藏, 也開打起雪戰. 好興奮好興奮. 舌張揚嚐着雪的氣味, 再两手攉攉, 瞄準隊友瘋炸. 個個满臉豐彩却寒得紅烘烘. 穿二條長褲的外褲跌濕了, 裡層却被戲汗征服; 還有包塑膠袋的球鞋凍得像冰塊. 我们不在乎, 年輕就是有这样的好處. 落日前我们爬到了三六九山莊, 那是3690公尺山上唯一的木棧. 沒水沒电而且也沒了火爐! 那一夜真特殊, 吃了一碗煮不到沸點的雪水紅豆湯. 望着黑夜里無際的大天空, 千千萬萬個星辰闪燦在眼眸里, 就像伸手跳一下就可擷取. 在潻黑毫無人造燈源的大自然裡, 竞然是如此光彩明亮? 隊友们個個都靜靜地欣賞. 暗地里我許了一個願望 : « 等着~ 这輩子即使再難, 我也一定要再回來這里 !»
隔晨, 團裡幾個有經驗的登山高手, 踄雪去征服最後的200公尺高峰. 其他整團的一伙人就在空曠的山坡雪地中玩滑雪. 說來真糗: 那是人一屁股坐在雨衣上, 手拉着衣领一路從高處往下滑. 那種速度感的滋味真是不錯 (当然是無法跟真正脚踏滑雪板,一路幾千公尺下滑的速度比擬). 偏偏有些倒霉的人, 真不知怎么滑到中途, 竟然是換成頭在底下? 下到了底平坦處, 竟然是满臉雪跡、血漬! 我们也打起了雪戰, 就在萬分混乱熱烈的時刻, 天空居然飘下了雪花. 那是平生第一次親眼看到满天满地繽紛的雪. 我整個心神刹间化融入了雪中, 亞熱帶長大的靈魂, 雖不適寒泠; 可是那份含淚的感動, 却一直印象深植至今身處欧陸雪界的心房!
下列是那時登山行的相片, 不知道這些早已忘掉名字的隊友, 現在在哪里?是否仍安然無恙?为人父人母, 快樂地生活在臺湾? 2004/01/13 0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