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研究院】戀曲1980

哈囉，再見！

文／侯延卿

應《聯合報》繽紛版邀約，寫一篇與1980年代的愛情相關的文章。回想1981年黛安娜與查爾斯王子結婚時，我還是個國中生。世紀婚禮讓許多女孩羨慕，憧憬王子與公主永遠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不過，我心目中的理想伴侶卻不是白馬王子，也不必長得太英俊；最好是粗獷型的、滿臉絡腮鬍，住在山裡，與我一起過著神仙般的逍遙生活，不讓任何人找到，連婚禮都可以省了。

沒想到，高中聯考放榜，我真的考上一所位在山腰的學校，開到學校的公車班次中，正好有一位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的大鬍子。可惜每次都是上學、放學時間遇到他，車裡塞滿通勤學生，我還沒鼓起勇氣跟他搭訕，高中三年就結束了。

我不是粉絲，也不是刺鳥

讀大學時，有一天我躺在沙發上玩電視遙控器，反覆更換頻道，突然看見張菲。橫著看與豎著看效果不同，那時張菲還沒留鬍子，我發現他的頭髮如果長在臉上，很像我高中時迷戀的大鬍子司機。再看他的眼睛，我看見了一個才華洋溢與豪邁瀟灑的靈魂。這次我不再猶豫膽怯，決定主動出擊。

我遊說社團學姊，之前每次辦演講都邀請學者，下次換換口味，請張菲來好不好？學姊竟然輕易答應了。但是如果循正式管道，我們窮社團負擔不起演講費用，只好跟朋友拉關係……拉了半天只拉到去拍攝現場實習，於是在暑假接近尾聲的某一天，我到了中視攝影棚。

看著周遭忙碌穿梭的工作人員，我問朋友需要我做啥？他指著一個小隔間，說要把裡面的臨時演員全都包成木乃伊。朋友去忙其他事情，我便自個兒闖進去，只見一群穿著短褲的男生擠在裡面等候。有人給我一堆紗布，教我從下往上包。因為要讓他們可以自行走動，所以兩條腿不能包在一起（錄影的時候，他們看起來其實比較像一群全身裹著紗布的殭屍）。我蹲下去包裹第一位小伙子的下半身時，頓時整個空間熱氣蒸騰，有一種詭異的氛圍在擴散，空氣裡似乎只剩二氧化碳。我天生動作慢，包假人還可以，包真人就很像變態色情狂在研究獵物。我在心中吶喊：「媽啊，我只是個單純的女學生，嚮往的是夢幻般的愛情，不是這款重口味的場景！」第二條腿包到一半，就找藉口逃之夭夭了。

那天熬了好幾個小時，終於等到張菲有空──錄影結束，他要離開攝影棚。我急忙拿出隨身小筆記本和原子筆上前請他來學校演講、請他留下聯絡方式。他接過紙筆，揮毫一個占滿整頁篇幅的簽名，給我一個大大的微笑就打算閃人……儘管我這天的勇氣額度已在包木乃伊時漏光了，然而影集《刺鳥》女主角追求愛情的堅毅表情此時浮現腦際，激勵我振作起來，才總算要到了電話號碼。

可惜開學後我搬家、打工，一連串事情接踵而來，自顧不暇，學姊也忙，無人籌辦演講，張菲與我的緣分便到此為止了。

我就這副德行，不必勉強

大學時期，因校內外活動繁多，認識各路好漢，朋友交往並不知道將來會如何發展－－有的通信無疾而終，也有人通信一年後邀約結婚。有位朋友仿效港片的哏，時常半夜打電話叫我起床上廁所，數月後大概我的個性不符合他的期待，戛然中止聯絡。

也有同學索取生辰八字，但我沒有基於禮尚往來回問對方八字，因為他學過紫微斗數，我沒有。跟他混熟後才知道當時他追求的女孩，就是他看過的命盤裡最好命的一個。

還有位朋友告訴我，學生時代有一次他經過我家附近，原本想約我去看電影。到了我家門口，聽到我在屋裡鬼吼鬼叫羅大佑的〈鹿港小鎮〉，五音不全還敢如此肆無忌憚放聲高歌，太驚悚了，他因此打消追我的念頭。看我無所謂，他再補一槍：「而且那時妳家住一樓，路上行人都聽得到妳亂唱。」哼，那是搖滾，才不是亂唱。

根據內政部統計，1980年男、女初婚平均年齡各為27.4和23.8歲，到了1989年提升為28.8和25.6歲，數字不斷升高。在中研院楊文山教授的一篇論文中，提到社會學者Glenn與Weaver的研究分析，對80年代的美國年輕人來說，婚姻能給人的身心保障已經降低，婚姻的優勢不再。此外，80年代李昂的小說《殺夫》引起廣泛討論，揭櫫了女性自覺意識的抬頭，女性從社會中比較壓抑的一方，逐漸蛻變為獨立自主的新角色。無論中外，越來越多人不急著成家，愛情當然也可以慢慢來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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