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很難得的,我這個大宅女帶下面三個到小鎮市中心的一個購物街買東西。每年的這個時候,整個熱氣窩在山谷裏徘徊不去,上面太陽曬,地上熱氣蒸,人像夾在上下烤箱裏,真不是一個熱字了得。
在購物街買到我們要的日常用品,物美價廉,可滿足購買的欲望,又不傷荷包,覺得下星期應該再來走走。
買完了家裏要用的物品,該買公司的東西,老三老四正愁著東西很多,又重,可能一部車的後車廂裝不下,正在討論該怎麽辦的時候,老五突然開心的笑:“媽媽,我看到Roddie了。”
說完,害羞的躲到我身後。
我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猜出Roddie他們一家人。一個矮矮胖胖的爸爸,高高瘦瘦的媽媽,瘦瘦的姐姐,還有一個很胖的小男孩。
Roddie是老五上小一時候的同學。他們兩個都是在國外出生,所以在班上自然就被其他小朋友歸為一類,也被老師分在同一桌。
老五從小雖然有一位小保姆跟在旁邊,但是他生性好強獨立,跟嬌生慣養的Roddie坐在一起,處處都要照顧他。下課要帶他去上洗手間,與其他同學玩,應付同學古古怪怪的問題;考試要給他看,不然“ Roddie會哭”;囘到家,要接他的電話,再告訴他一遍老師出的作業;到了晚上,還要再接他媽媽的電話,一題一題的告訴他媽媽作業的答案。有一個周末。老五和哥哥們正連綫打電腦遊戲,殺得你死我活正要有勝負的時候,Roddie媽媽打電話來抄答案,四個哥哥圍著一個老五講電話,一題一題的報告答案。講完一科,還要再換一科,火氣很大的老四要老五對Roddie媽媽說:所有的答案都在課本上,您自己找得到的。
暑假我們出遊,到每一個地方都會買一些紀念品,老五也都會為Roddie備一份,畢竟,Roddie是他第一個朋友。喜滋滋的囘來等開學要拿個Roddie, 誰知道Roddie沒有出現。打電話到他家,接電話的人說Roddie囘美國還沒有回來。我們問說,會回來上課嗎,對方說她不知道。
我們以爲他們沒有回來,直到有天在住家附近的書店遠遠看到他們一家人,才知道他們回來了。當然,也明白小Roddie轉學了。老五一下子的失望可想而知 -- Roddie竟然沒有打電話來打個招呼。有時看到為Roddie買的紀念品,他會生氣的說,“早知道就不買了。”
我對Roddie爸爸的印象不是很好。
那個時候老三,老四和老五同一個小學,他爸爸一看到老三,老四就會逼問:“你們爲什麽要到這裡?”
老三比較靦腆,不敢囘答,他就很拽的問:“你是不是聼不懂英文?”
老三更害羞了,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就趁著這個空檔說:“我們Roddie是美國人,他們是在美國出生的。”
一次, 兩次,三次,有次老四告訴他:“我們搬到這裡是因爲我爸爸覺得這裡很有發展。”
白目先生對一個十嵗的小孩說:“I don’t see any future here.”
老四很大方的說:“We believe my father, and respect his decision.”
回來後,我們在家大罵他神經病。不過,小Roddie還有他媽媽打電話來問作業的時候,我們還是很客氣的協助他們。
今天在小鎮不期而遇,是我第一次和白目先生面對面講話。我回頭看到他,他和我們打招呼的時候,我們相隔十步遠左右,他用英文很大聲的問我:“What are you guys doing here?”引起不少路人側目,我只好走到他身邊囘答我們現在住在這裡。
“你們住在這裡???”言下之意,這個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
“是啊,我們的工廠就在附近的工業區。”本人開始要“打靶”了。以前外子在學校和他見過面,也被他逼問出我們準備開工廠,他很不以爲然的說,要開工廠的人太多,但真正能開得起來的,幾乎沒有。
“哦哦,well, well, 這裡也不錯嘛,挺漂亮的,不過,這裡太熱了吧。”
我本能的想回答,家裏需要開冷氣,而且最熱也不過這一個月,但繼而一想,我回答:“是啊,哪裏比得上雅斯樂。”雅斯樂是我們兩家以前在城裏住的地方,算得上最好的區域之一。
他不想和我“平”為鄰居,馬上接上:“我們下個月要囘洛杉磯。”
“會回來嗎?”
他聳聳肩――很美式的, 說:“或許吧,誰知道?Fifty - fifty.”
“爲什麽呢?這裡做生意很好賺錢的啊。”第一箭射中紅心。
他的臉色變了一下,說:“沒錯。但是生命中不只有賺錢啊,生活也很重要。他們兩個都是美國出生的,喜歡美式的生活。”
我說:“是啊,那當然。 我的孩子也很想出去,這和出生地沒有關係,而是他們的年紀到了想出外看看這個世界。像我們那兩個老大,過完這個暑假,就要到莫斯哥了。下面三個小的,現在正加緊在學俄文呢。我們這裡的人有和俄國做生意的傳統,會講俄文的人很多,學俄文很便宜方便。We ought to make the most of the situation.我們應該要在現有的環境中找到最好的契機。老五,來,用俄文向叔叔問好。”第二箭命中紅心。
他很沒有水準的說:“哪你們(夫妻)呢?是不是賺了錢也要走了?”講的時候那個樣子,眼斜斜,嘴歪歪,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還搓啊搓的表示鈔票的意思。只差沒有嘿嘿出聲。
我被他的低級嚇了一跳。我說:“做生意,什麽都沒定準。不過呢,我們現在準備要開第二家工廠,所以,要離開的機率很小。我們下一個工廠,要開在溫泉鄉那一帶,所以不會像這裡這麽熱。之後,我們還準備開第三間工廠,不過,也只是希望啦,不知道哪一天才開得成。”
第三箭有點射歪,不過呢,也讓他痛了一下。
他說:“我們要去吃午餐,要不要加入我們?”
我謝謝他,雙方人馬禮貌的道別,分道揚鑣,結束白目先生與白目女士很白目的短暫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