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聊無其奈的走著,皮鞋敲擊地面發出協調的噠噠聲。今晚的月色
朦朦朧朧的,有一些冷清,冷清的令人心寒。在這城市的角落,蜷伏著一隻
貓;一隻流浪的野貓,牠大概跟我一樣的孤獨吧?(他悲悽的想著……)遠
處飄來悠揚的小提琴聲,伴著孤獨的心跳聲,霎時他竟有些迷惘了,哎!今
晚真是寂寞的夜。
小揚並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出現,心裏雖然有些怨怪,此刻也只能漫無目
的胡亂的走著。這個城市被籠罩在黑夜裡,閃著迷亂的燈火,一塊塊冷硬的
牌招挾帶著刺眼的霓虹,對於寂寥的人來說,似乎失去了那份吸引力。為了
守信足足等了兩個鐘頭,想想自己真的很傻,等人不祇是浪費時間,更是浪
費生命的事兒,有些事情是你極端排斥的,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做些違反本
意的事,只是為了原則問題,讓自己覺得活的好累。漫長的等待加上胡亂的
遊蕩讓人感到疲倦極了,拖著疲累的身子,他緩緩走向停放車輛的小巷。
小巷暗得很,藉著微弱的月光,他找到鑰匙孔發動引擎,粗糙的引擎聲
劃破寂靜的夜,汽車顛躓了幾下才慢慢的滑出去。當他緩緩駕車沿著暗巷正
要離開時,突然閃過一個人影,緊急煞車時,他彷彿聽見一聲喊痛的叫聲,
剛剛的疲累因為驚嚇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緊繃著神經下車察看,四下搜尋
卻毫無人影。
當他滑入駕駛座,後照鏡突然映出一 張陌生的臉,他倏地抖起身子、牙
齒不自覺地打顫,「妳是…誰?」他故作鎮定狀,聲音仍不免斷續拉著顫音
抖著。端坐在後座的女子忍不住發出笑聲「喂……你是大男人,怕啥﹖」她
故作天真狀,睜著一雙水泠泠的大眼,毫不忸怩地望著他。
「小姐,我對妳陌生得很,能不能……請妳下車。」他面露愀然的表情
,神情掺雜著幾分不自在。陌生女子打開後座的車窗,臉朝窗外吹著晚風,
無意下車。
「要我下車不難,除非你幫我做件事兒。」她以最舒適的姿態倚靠著車窗
,冷漠望著窗外「如果你不答應,我會大叫『非禮』,信不信。」她的語氣
顯然是很堅定的,絕不容許他拒絕。
今晚的疲憊已夠他受的,他只想早早回家睡在軟暖的被窩裡,他心裡想著
只要草草應付一下即可「好吧﹗但是……怎麼個幫法﹖」他心裡雖然極十分
不願意,但禁不起好奇心的驅使,那拒絕的話只是到了喉頭,又被嚥了回去。
一路上他沉默的跟隨在她身後,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她所指的幫忙是什麼
﹖故作神秘又是為什麼?太多的問號揮之不去,疑問始終在心裏打轉,像渦
流一樣攪你進去。他想往回走,兩條腿卻不聽使喚的繼續邁開步向前跟隨著。
他們穿越一條馬路,再向右轉走進一條小巷,小巷的盡頭閃著刺眼的霓虹
,牌招上斗大的字寫著「愛神賓館」。他心裡想著到賓館幹啥?一股莫名的
恐懼油然而生,他開始卻步,心跳劇烈的加速;一顆心彷彿就要挣脫胸腔,
擂擊的發出「怦怦」聲響。他的腦子馬上閃過「桃色之戀」這樣可怕的字眼
,他開始畏縮,雖然他極力的往好的方面去想。他自忖她也許是不敢一個人
獨自住宿,只是需要有人陪著辦理住宿登記而已。他不斷的假設許多理由說
服自己,站在賓館門口,那一步就是怎麼也無法跨進去。
陌生女子似乎察覺他的退縮,故意佯裝親暱狀,近身貼著他的耳側悄聲
說:「再不進去我可要喊非禮了。」像是被架著走的姿態,她的手繞過他的
後背,精準的搭著他的腰,走到賓館的櫃檯。
櫃檯小姐是時髦的少女,燙過的捲髮挑染一綹綹的金黃色頭髮,襯著櫃檯
後邊的深紫色格子型壁紙,顯得有些凸兀。一雙描著藍色眼線的大眼、直勾
勾的盯著他們猛瞧「兩位住宿還是休息?」正當他躊躇著不知如何回答時,
她及時回答:「休息。」櫃檯小姐抬眼瞄瞄他們,嘴角似笑非笑的往上揚「
休息三小時五百五十,每續一小時加二百。」他靦腆的從西褲口袋掏出皮夾
付錢。櫃檯小姐職業性的說︰「五0七號房」然後拿給他房門鑰匙,「往右邊
電梯直上五樓,最邊間的就是。」剛說完隨即討好似的又說:「五0七號房離
電梯最遠也較安靜,隱密性較高。」櫃檯小姐還想說些什麼,瞧他們毫不理
會朝著電梯直走,自覺無趣的小聲嘟嚷著。
走進電梯他在「5」的數字上按了一下,電梯緩緩上升。他沉靜的注視著
她不發一語,心裏卻暗暗的盤算著只要送她到房門口即刻走人。
他們一前一後沉默地走在紅色地毯上,五0七號房隔著六間房距離電梯最遠
,果真如櫃檯小姐所說的安靜隱密。他們在五0七號房停下腳步,他拿著鑰
匙猶豫了片刻,打開房門隨即轉身就走「喂!事情只幫忙了一半,你別走呀
!」她攔在他前頭,連拖帶拉的推他進房。
迎面撲來一股強烈的冷氣,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他環視整個房間,一張
黑色的床架,藍色的床和藍黑相間的床單。牆面是以藍白相間的格子形圖案
裝飾,整個房間是以藍黑為主色系,湖水綠窗簾的掛置,稍稍稀釋整間房予
人一種無形的窒息感。牆上掛著三幅複製梵谷(Van Gogh)的名畫,他的
視線停留在那幅梵谷的曠世名作「向日葵」。那一片閃耀著金黃色向日葵的
花海,傳遞著畫家旺盛的生命力,然而諷刺的是:梵谷作畫的動機只是為了
歡迎朋友高更的到來。兩位畫家發生爭執,在高更離去後,梵谷割去自己一
只耳朵,從此畫家作畫的顏色胚變,開始扭曲變形。想到梵谷落魄潦倒的一
生,他面色凝重的望著梵谷的「自畫像」,忘了原先的恐懼。
她始終冷靜的站在一旁注視著他……「你讓人很放心,沒別的意思,我的
行囊不見了,用這樣的方式……希望你別介意才好。」她的話音剛落下……
他卻忙著往外走……「先生……請等一下……如果可以……能不能請你留下,
我從沒住過像這樣的地方,有些可怕……她說的真切,而他向來是心軟的;
不懂得如何拒絕他人……「這…有些為難……讓我想想……」時間停滯在那
一刻……兩人各懷著心事……他首先打破沉默……「那好吧!留下來陪妳,
我是謙謙君子,我睡沙發;妳睡床……誰也不許碰誰,說好的。」她過去
扭開音響…宗次郎的作品“大黃河”……那美好的樂音漫漫流洩一室的寧謐
……稀釋了一些忐忑不安的心緒……他緊緊揣住覆蓋於身上的毛毯……深怕
自己失貞……一夜不能安…睡……「先生你別太緊張了……你的樣子看來有
些奇怪;好笑!我對你沒興趣……睡吧!」這一晚是在陶笛聲中沉睡的……
當清晨一道曙光鑽進那惺忪雙眼……過度的疲累,讓他今早起得晚些,
一瞧腕錶「糟了……上班快遲到啦!」他匆忙梳洗後,才發覺那女孩已不知
去向……「管她呢……好人也只能做到這兒……上班快遲到了」他喃喃自語
的……拿出最麻利的動作,他已趕往停車處,飛快的疾駛…………
剛跨進公司……背後冷不防飄來細碎的聲音「你今天遲到了喔!」女同
事細聲的說……今天來了新的總監……你當心點。」那女同事帶著詭異的笑
臉…消失在視線中……為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他轉走另一條到辦公室的
路線…迎面而來的是:昨夜那女孩…她梳著高高的髮髻…高貴的她與昨日的
她…完全像毫不相干的人;只是模樣相似的兩個人…「您好…」他向她行了
個注目禮…她只淡淡的點了個頭…隨侍兩旁的中高階主管,靜默跟隨前進…
「請進…」聲音飄在門後,他猛吸一口氣讓不安的情緒定下來…他踏進她
的辦公室……她微笑的凝望他的雙眸……像探測器可以透徹他的心思。
「謝謝你昨晚的仁慈……但我卻不能像你一樣……你常遲到!該怎麼處置
你呢?很為難……」她將手擱在人事卷宗上說。「你離開公司吧!給你遣散
金6個月…我想這樣算對得起你了……你回吧!」
在一瞬間…他彷彿聽錯!疑惑的抬眼看她…那一刻…正義不站在他那裡
了,他冷漠的走回辦公室……今天是最後一天上班了,何必這麼認真呢?
該犧牲的不該是他呀!不論怎麼想…都讓自己不解,一位中階主管走進他
悄聲的說:「我說過,叫你工作別太認真,你的認真威脅到那些摸魚的人
…這年頭認真工作出頭天的沒幾個…傻呀!」中階主管搖著頭嘆氣走了。
他將雙手插在西褲的口袋,慢悠悠的身影攏在夕陽餘暉裡……他淡漠的
揚起嘴角……生活對他或許是一種磨難……但他沒失去對人的信念,或許
這個城市不適合他吧!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用力將怨氣吐出,走吧!
再見了!這不屬於自己的城市,他的身影漸走漸遠只剩一個小點了………
本文記事:6000字的短篇小說…文章之內蘊意涵由讀者自個兒意會……
黑色城市……冷漠〈蝶小說〉希望是你〈妳〉喜愛的作品……………………
願我親愛的朋友們永遠快樂……幸福滿滿…………………………………………蝶
延伸閱讀:詩與畫的樂曲……Fauré- Après un Rêve 〈蝶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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