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專業的特種行業小姐致敬

最近我很用心地讀完手邊的一本二手書－－《女教授應召實錄》，像是在看學術論文一樣地仔細，不過它當然比學術論文精彩多了。最先引起我興趣的當然是這本書的書名，接著作者坦然真實地披露她的生命經驗，也大大滿足了人性底層的偷窺慾望。

作者Jeannette L. Angell﹙珍妮特‧安吉爾﹚擁有波士頓大學的博士學位，但在未取得教授職之前，只能勉強在社區大學開課；然而，雪上加霜的是男友偷走她戶頭裡的所有存款，狠心地離開她，然後飛往舊金山與暗渡陳倉已久的前女友公開復合。那些存款是她要撐到學期結束的生活費，因為她所任教的兩所社區大學要到學期末才會付她薪水，而且她還有助學貸款必須償還，於是，她在人生的低潮選擇踏入應召小姐這一行。她開始過起雙面人的生活﹕白天是大學教師，晚上則化名為應召女郎緹雅。

書中記錄了各式各樣她所見識到的不同男人－－有熱愛性愛暴力的客人或控制狂的怪胎，她得讓他們找到發洩的管道，所以，她肯定她們的存在在某種意義上，算是拯救了無數可能受害的無辜女性；也有從小得不到母愛的有錢男人，要她扮演安撫小男孩的媽媽，而這個男人則在自慰中找到安慰，她覺得她們做的真是濟世救人的慈善事業，她的固定客人還有智能障礙者、四肢麻痺者。她們在善意甜美的謊言中去撫慰並滿足各種各樣的男人的身心需求。

作者在書中還提到了她在白天晚上耗盡體力的結果就是需要古柯鹼來提神，以維持授課和接客的品質。她看到很多應召女郎不可自拔被地被毒品所奴役，應召站或車夫為了控制或牟利把應召女郎賺來的血汗錢又很輕鬆地入了他們的口袋。作者在書後記特別強調唯有賣淫合法化，使這個行業接受管制，才能遏止非法的牟利行為。

作者在大學的殿堂裡開了一門「賣淫的歷史與社會學」的課，藉由賣淫歷史的追溯及課堂討論，提出她在黑暗邊緣的一面所切身印證的對應召女性的角色思考。這門課的大受歡迎，讓她有了穩定的生活，她安全脫身應召的日子，回到正軌，嫁了一個可以理解她的過去的丈夫。她是幸運的，因為她有她檯面上的主流價值的專業智慧和意志力，但是有多少人是可以像她這樣全身而退的。

    講到賣淫合法化，我第一個想到的是荷蘭阿姆斯特丹的「紅燈區」。早在13世紀，就隨著港口的發展而興起；那裡原本是最古老的碼頭，又被戲稱為「水手公寓」。離家已久的水手上了岸，第一件事就是找酒喝，並直奔溫柔鄉尋求在女人身上尋求慰藉。於是，碼頭上做「酒吧」和「紅燈戶」的生意就應運而生。

每天當夜幕低垂，每個櫥窗上紅燈亮起，穿著性感火辣的女郎們，在櫥窗中展示自己的身體，如果客人有興趣，就停下腳步，女郎們會把握機會，用眼神或動作鼓勵客人上前詢價，當客人敲門問價錢，只要價錢合意，客人馬上入門，女郎就拉上窗簾，在櫥窗裡的小房間，滿足客人的需求。每一個窗簾裡都讓人有無限的遐想。 

從性博物館、情趣用品店到紅燈區，與其說荷蘭人性開放，不如說他們正視性的問題。經過幾世紀的娼妓列管行動，他們知道要杜絕色情是不可能，既然圍堵不了，不如開放列管，受到警察的保護，政府還可以合法抽稅，所以，他們很早就讓性交易合法化。提供性服務的女郎們，都必須要有工作證；價錢也有公定價，客人不需討價還價。也正因為這樣的合法，所以，你走在紅燈區絕對不會出現像珠海蓮花路上有阻街女郎搭訕或三七仔拉客的情景。荷蘭人對性抱持著人性化態度，因此，也相當重視學校裡的性教育，荷蘭兒童從進小學就開始接受性教育，小孩子不僅從學校學習性知識，還會回家和家長討論性的話題。他們認為，正確的性知識才可以讓青少年懂得保護自己。這造就了荷蘭成為西方少年性犯罪率最低的國家。

很多事情，一體兩面，孰是孰非，孰對孰錯，在不同的時空或立場，很難斷定。

我想起幾年前，有一次很難忘又特別的經驗，一個工程師朋友有機會進到經營0204小姐的業者的機房，問我要不要去大開眼界。我懷著亢奮的心情，「低調」地隨著他進到一棟辦公大樓，這棟大樓十分複雜，有酒店，也有辦公室，我們等在電梯門口，這時有個上了年紀的太太，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長得算是清秀的女人到我們身邊，也等著電梯。她們的出現，讓我有些詫異，這樣的凌晨時分，這樣的環境地點，她們在這裡實在突兀。朋友看出我的疑惑，對我微笑示意，好像有話對我說，又不方便現在說。我們和輪椅小姐在同一個樓層出電梯，我們讓她們先出電梯，沒想到我們又進了同一家公司。

我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跟著故意把腳步放慢的朋友走過OA隔間的辦公區，見到每一個辦公桌的小姐，都在接電話，溫柔的聲音足以溶化人心－－「寶貝，怎麼現在才打電話來，我好想你喔！對了，你上次說你們那個機車的主任，還在找你麻煩嗎 ﹖我很擔心你耶！」「喔，真的！你怎麼那麼厲害，真是我的英雄啊，我想，如果是別人絕對沒辦法的。」「我在哪裡﹖這還用問，我當然在你心裡囉！」

曾聽人家說，0204小姐的聲音聽了會讓男人流鼻血，但見了面會讓人吐血。果然不假，我刻意瞄了幾位小姐，不是體型龐大，就是長得「守秩序」又「愛國」，當然還有幾位身障人士，這時我明瞭了朋友找我來的用意，除了滿足我的好奇心，還要讓我從不同的眼光去看問題。

我不知道我這樣說對不對，但是，我真的覺得那些0204小姐很偉大，她們是一群對社會有所貢獻的人。她們為寂寞空虛的男人找到「紓解」的出口，我們甚至可以設想她們還可能減少很多犯罪的機會呢！就犯罪心理學來說，有些人犯罪，只是不被重視，找不到人說話，所以他必須做出一些動作，引起人家的注意。如果就這個角度來看，0204小姐願意傾聽、付出關懷與他們對話，男人們有了解決身心飢渴的窗口，有了這樣的心理寄託，也許原本有犯罪的因子也燃燒不起來了。

這麼說來，這家公司提供這樣的就業機會給這些小姐也是可取的，設想一些學歷不高、外型條件不佳，或者有殘疾的女孩子，怎麼去和別人競爭，根本是很難找到工作的。聽朋友說其中一個小姐，就是出了車禍，肇事者逃逸，不良於行後，迫於生活，由她的弟弟晚上每天下班回家，就送坐著輪椅的姐姐去上班，她用她的「聲音」賺錢。天生我才必有用，上天賜了她們甜美的聲音，她們以甜美的聲音，擄獲男人的寂寞芳心，賺取正常的收入，至少比那些詐騙集團或者是上網援交騙人的8、90公斤的胖妹好多了吧！

我從5、6年前有機會和0204小姐的驚鴻一瞥，還有前年到荷蘭旅遊對於紅燈區的見聞感想，到最近讀完《女教授應召實錄》心靈像是被大掃除了一番，感觸到生命的灰色地帶，其實往往是由很多的無奈而造就的，我們只能尊重那樣一種矛盾情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