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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見此文橫屍資料夾
一直忘了發表
補傳上來回味一番^^ 

        一直以來，我總以為聖誕老人於平安夜挨家挨戶派送禮物的溫馨情節一如其他經典童話片段那樣，不過只是人們的憑空想像與杜撰編寫罷，由始至終壓根不曾存在。基於某種偏執的自我保護心態，拒絕相信那些不切實際的、易於幻滅的諸多種種，堅決否認所謂的良善美好其存在的可能性。

直到那年酷寒嚴冬躡足來訪，我在竹圍馬偕急診室裡遇見了派發菠蘿麵包的聖誕老婆婆……。

        在應付日常生活瑣碎方面堪稱低能兒的我，自女兒出世升格為人母後，新手上路日日狀況百出，搞得焦頭爛額人仰馬翻是常有的事，無時不刻如臨大敵般神經緊繃高度戒備。為貫徹執行清潔殺菌作業，以防病毒入侵女兒幼體，不停來回搓揉洗滌，終換得一雙皮破龜裂腫疼不已的富貴手。外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奈何緊張大師性格與生俱來扭改不易，始終育嬰如打仗日夜戰鬥不懈。

        俗話說，七坐八爬九發牙，眨眼間女兒已然學步有成活潑蹦跳。是日，如常攜女外出散步，返家後母女一同進浴室搓抹肥皂洗手，冷不防在大手碰觸小手之際被一股熱潮瞬間逼怔呆傻。好燙！嗶嗶，耳溫槍一量，我立即整個人慌了，竟是三十八度多的高燒！這是女兒出生以來首次發高燒，沒有任何幼嬰高燒經驗的我當場慌到急飆淚。外子出差中國大陸無法隨傳隨到，母親上班婆婆上山念佛，孤立無援的我只能在切斷與外子的緊急通聯後，依其指示先為女兒及自己倉皇沐浴更衣，跟著電招一輛無線電計程車火速飆向竹圍馬偕求掛急診。

急診室急診室，前頭雖冠有一個「急」字，但其實根本只是美化修辭，裝飾性質大過實質意義。有過急診室經驗的人應當都知道，在急診室凡事仍須按部就班慢慢來，急不得，急也沒用。

掛號量耳溫例行問答診前候等，好不容易終盼醫師機械式問診並得獲如下簡短結語：先驗尿。女兒還不懂自由表述排洩，於是只好暫脫紙尿褲裝綁集尿袋，耐心靜候下一泡尿。是的，下一泡。方才診前候等時已撒過一泡，我正愁忘了帶紙尿褲無可替換，未料青天霹靂直接轟碎此惱不必再煩，真不敢相信一個門檻之隔竟就浪費了一泡寶貴的尿！

我抱憾低聲怯問。能否直接拿尿布去檢驗？護士只是一逕的搖頭，繼續忙她的閒話家常；擔心女兒燒壞腦袋我忐忑再問。能否幫忙先退個燒？沒那麼容易燒壞啦！護士面無表情冷冷答覆，在詢獲醫師指示後神情不耐地為女兒餵服一劑退燒藥。未知是急診室的醫護人員太過惜字如金？抑或急如熱鍋上螞蟻的我醫學常識不足淨拋蠢呆問題？不重要。總之，母女倆就這麼莫名其妙為了一泡無法確定何時會解的尿被困急診室長達三個多小時，除了等，還是等。

女兒因身處陌生環境且高燒不適哭鬧不休，一旁愛莫能助的我卻是心亂如麻肝腸寸斷。裝綁集尿袋後無法著褲只能勉強披蓋，時值寒冬女兒不禁抖顫一腿的雞皮疙瘩。「天氣冷，給妹妹先蓋一下吧。」有人好心遞來一條薄毯暫借裹覆保暖，是個著義工背心的歐巴桑。「妳帶妹妹先去外頭晃一下吧，可以去看看聖誕樹呀，稍微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應該就不會再哭這麼慘了。」歐巴桑古道熱腸傳授我止哭秘訣，並在帶路途中順道與我分享關於小兒高燒的過來人經驗。「小孩生病就是這樣，往往燒退了都還會再燒，這很正常用不著太緊張……」

平安夜前夕，為迎佳節馬偕院內佈置各類繽紛裝飾，困頓倦疲歸心似箭的我根本無心飽覽，抱著眼皮沉如大石昏昏欲睡的女兒蜷在白色聖誕樹前的座椅陷入完全呆滯。兩個半小時後，搶在集尿袋險些外漏滲光之前順利集取尿液送付檢驗，再候半小時報告終於火熱出爐，確認泌尿道系統一切正常並無感染，至於高燒原因暫時無法肯定必須再做進一步觀察。按時服藥回家觀察兩天後回診，醫師瞪著電腦螢幕敲敲鍵盤如是道。結果竟是白忙一場，唯一收獲是多出一只藥袋？錯愕不已的我無奈只好再把自己重新摔回座椅繼續枯等，等領藥。

「肚子餓壞了吧？」耳畔忽響一把陌生嗓音，抬頭一看竟是先前好心遞借薄毯的歐巴桑不由得一呆。

「這個菠蘿麵包是醫院派發給我們義工的，我要回家了，媳婦有留晚餐，麵包留給妳跟妹妹吧。」

我輕言婉謝，但歐巴桑還是不由分說將菠蘿麵包塞進我掌心。

「我知道這種時候做媽媽的多半都沒有什麼食慾，不過多少還是要吃一點，這樣才有體力照顧小孩哦！」

歐巴桑堆滿一臉誠摯的笑容拍拍肩頭以示鼓勵，「加油哦！聖誕快樂！」隨即在熱情揮手以代替醫院禁語的「再見」二字後迅消眼前。

「媽咪，是誰？」白色聖誕樹前，女兒心滿意足嚼咬菠蘿麵包用她懂得的有限字彙發出提問。

「那是聖誕老婆婆，這個麵包就是她送給我們的聖誕禮物……」我道，以一種見證奇蹟的口吻向女兒娓娓道來關於聖誕佳節的各則美麗傳說，一掃先前受困急診室時的萎靡不振。

戰鬥歷時整整一個星期，玫瑰疹陸續出消後女兒的高燒終於全退，見她恢復健康蹦跳活潑我心方寬幾許，食慾立振胃口大開，一幅聖潔純白影像倏地掠過腦海。依稀是，一身喜慶大紅的聖誕老人駕著麋鹿雪橇哼著愉快歌謠踏雪行來。叮叮噹，叮叮噹，鈴聲多響亮……。

一塊壓扁的菠蘿麵包自漫天飛雪中盈旋落降。

「Merry Christm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