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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08 14:20:28瀏覽660|回應0|推薦6 | |
我在城市邊緣意外發現了一種很貼近死亡氣息的顏色。 之所以稱呼它為「顏色」,不過只是單純套用某個代名詞,未必因著某種肯定性或定論性。 它迷濛,不透明,呈現半休克狀態;它濁稠,不清晰,幾乎奄奄一息;它昏黃,不溫暖,彷彿隨時要陣亡。 我問途經的路人,他們搖搖頭就這麼擦肩而過;我問街燈,它輕嘆,然後弱減了照明;我再問長年堅守崗位的柏油路面,它卻只是沉默不語。 難道,這顏色僅專屬於我一人的嗎?我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來。可惡的是風,在這樣一個躊躇猶疑之間,竟停下了它的撩撥。 詭譎的青,魑魅的紫,游離的橙,窒息的藍,灼燙的紅,躡足的灰,滾沸的黃,虛構的白,假面的黑,還有、那呢喃的粉紅。 純粹在哪裡?輪廓分明又在哪裡? 似是在每個呼吸吐納間,顏色,就更貼近了死亡一步,我如是強烈意識到,卻使不出任何氣力抵抗。 它無聲無息,躡手躡腳從鼻尖竄了進,順著鼻管絨毛悄悄一路滑行,爾後極其放肆地鑽虐著千瘡百孔的胸腔。 嚴格說起來,這已非單純的調皮行為了。 禁不住打了個噴涕,哈啾── 鐵鐵達達的馬蹄聲由遠至近極速狂奔而來,蹂躪了那、顏色;迷幻魅惑的幽香隱約自某個角落散蒸發酵著,醞釀了那、顏色。修長指尖不知何時竄了出,猥褻了那、顏色。 蹂躪、醞釀、猥褻充斥在城市生活中,無時不刻。 躲,其實只是個愚蠢的假動作罷了。
越過藩籬/柵欄,海闊天空 風起雲湧 染大爿裙裾暈眩揚/飄
吟徹底心絕倫美麗的詩句在耳畔響起。是幻覺吧?這城市不早已失卻了對詩的感應嗎?又怎麼還能聽見這樣躍跳鏗鏘且充滿「情」的音符呢?怕是剎那間的幻覺吧。 據聞,這是個破繭而出蛻變了的城市,所有巧靈思維都一併沉淪到另一個冥想空間,所有的情感也都在過程中乾涸蒸發盡了。 真正,所剩無幾。 而我,卻親眼見證了裹著幽香的佚名者如俠客一般躍馬縱踢那夕陽斜照,端的是英姿勃勃與神采飛揚。 順踏著鋪沿健康步道的路蹬蹬蹬繼續這麼走下去,建築物的鋼骨竟似是搖搖欲墜晃擺起不安的靈魂,令人不禁憶起在這城市香消玉殞的安徒生童話。藍圖的架構虛而不實的健碩,不由得觸摸到了普洛波斯(Pelops)那永恆饑渴下新生的肋骨。空氣中瀰漫著交錯迷離的氧氣與二氧化碳,下意識嗅到了潘朵拉開啟盒子瞬間所流洩出的原罪。可惜,原罪再也不是最初那個原罪。有些什麼,途經迂迴曲折後業已走味變樣,無可避免地。 隨手拾起擱在路旁長椅左側資源回收垃圾桶上的報紙,映入眼簾的首件頭條新聞卻是一篇再也不駭人聽聞所謂的悲劇──捷運卡機再一次噬吮吸乾了青少年好不容易方才潔淨了的底心。那台該死的機器!早在多久以前就幹過不下數回這檔卑劣的惡行了呀!怎麼還會出現在今日早報的頭條呢? 嘆,嘆怨的不該再是那名成了悲劇人物的某某青少年,而是那毫無新意一昧追求<獨家新聞>的報社;哀,哀慟的不再是那某某青少年被吮榨乾了的澄淨底心,而是那永遠不懂得區分<新>與<舊>的無知市民。 我,沒有嘆沒有怨沒有哀更沒有悲。 七情六慾,喜怒哀樂,輾轉只是一輪迴。
一輛小巴貨車自眼前以極緩的速度蝸行而過,後照鏡被兩只狂徹天際的喇叭取代了,鳴響著一種穿刺耳膜的超高分貝。掩耳,卻已來不及。 ○○○,請惠賜一票…… 微微瞇開眼縫,卻不見「人」的形與影。 是夢吧。夢正在時間大神手掌翻覆當中無限延伸著,醉迷了城市習慣急促腳步的人們,也吞噬了專注觀賞風景的過客那晶亮的瞳。 許是那件國王的新衣吧。 但凡找不到答案的時候,人們總是習慣將這件新衣取出披上,為別人也為自己服務,格外勤奮。 在那、顏色,囂張跋扈掩蓋事實真相的同時,清楚感覺到腳下踩著的健康步道有多麼凹凸不平,而事實上,它原該就是這樣的面貌,可卻被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威威赫赫質疑了。 所有哲學家告知廣大民眾的事實不正也像極了這條健康步道;所有政客嘴角邊不斷冒出的唾沫泡泡不正也是這條健康步道最原始的架構藍圖;所有的科學家不分晝夜研究得出的結果論不正就是這條健康步道永無止盡的終點。 存在一度證明了「城市」,也一度扼殺了「城市」。 城市一再驗證了「存在」,也一再推翻了「存在」。 驗證與推翻,反覆演算一則1+1≠2的公式,看似簡單明瞭,卻未必真是如此。正如同靈媒所見著的那個世界,並非是你我他渴望透過其通靈之體所交流的,他以為達成了使命,事實上使命猶在途中徘徊。 「城市」,正在持續腐敗當中。隨時都可嗅得著那股味,由某個邊隅一點一滴擴散,向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四面八方而去。你接收了,你習慣了,你不再感到任何不適與疑惑,你甚至忘記了要去掩鼻。 因為,腐壞了的根本不單是這座城市而已,還包括感官的最終舒展。 「城市」,它,緩緩伸手迎向黑暗死神。 你睜大雙眼充脹血絲盯著,你把瞳孔放大到極限,你連眨眼的一秒都捨不得錯過,你根本已經和它融為一體。 他們說,尋找只是徒然,「城市」,根本從未存在過。 或許吧。 畢竟我只是名天生失卻「視覺」的盲者,儘管在這邊緣地帶我意外「看見」了那抹不知何時被著墨上的,顏色。 然、終究,我只是一名帶著缺憾的盲者罷了。 匍匐前行的是昨日來不及晾乾的影子,擱在曬衣架上日漸褪去原本輪廓,模糊零碎的想像。 於是,快樂,不得不萎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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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