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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二十九日切除軟性纖維瘤
2008/03/31 10:16:21瀏覽1234|回應0|推薦2
俯臥在綠色床巾的手術床上,我的右臉貼著白色的枕頭,閉上雙眼。唯一能與外界和平相處的僅剩下我的耳朵。應該說是僅剩下我左邊的耳朵,因為右邊的耳朵已經受迫地隨著右臉埋在清醒的腦下面,只能聽見嗡嗡的聲音。其他的器官都準備著即將發生的事。我的鼻子聞到酒精棉花刺鼻的味道,我的眼睛早已經投降地閉上,我的雙手緊抓住床緣邊的冰冷鐵架。

我左邊的耳朵聽到「要打針了」的聲音,我的皮膚漸漸感覺針頭刺入,針筒裡的麻醉液體進入了我的身體,痛!這個步驟像是一個拔除連結的過程,這樣的感覺也是拔除連結應該產生的反應。當身體與感覺的連結切斷了之後,身體應該完全變成了一個不具道德理性或情緒感覺的物體。(這是醫生與護士們簡化自然法則所實施的手段,但這畢竟是假象。)執手術刀的這一個工作變成單純處理一個物體。我縮小了,變成只是身體其中一個部分,這個部分也已經失去了感覺。即使耳朵繼續傳達手術刀與鐵製器皿碰撞的聲音,好像都變得與我無關,那有可能是隔壁手術床發出的聲音。

身體失去了感覺也影響了對時間的敏感程度,用刀將皮膚突出的部分與皮下的纖維切除,加上縫三針把傷口閉合起來,這所有的時間總共只花了十分鐘。這樣的失去原來屬於身體一部分產生的不真實感是因為失去感覺的關係。相對之下,時間與感覺密切的經驗的確真實許多,但是也需要付出痛苦的代價。這與我的親身經驗有關。我的右手臂在我稍小的時候因為被玻璃刮開一道裂痕需要縫合,醫生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縫了十四針,每一次針線的刺入和拉開都深刻,時間也好像過了好久。我並不瞭解為什麼我在這個無痛的狀況下回想起我當初痛苦的經驗,是因為對「自己不存在」感到恐懼嗎?

我認為操縱病人痛的感覺是「醫學魔術」。當手術刀割去皮肉時應該感覺痛,但是因為麻醉的關係卻不痛。當手術刀離開身體,傷口因為麻醉消退,身體與感覺重新連結,痛!麻醉把生理的常理變得不合理。

我的軟性纖維瘤在無痛的情況下從我的身體割下了,但是每次清潔傷口、換藥,都難免因為疼痛的感覺而知道身體對傷口的反應,我想我還是比較能接受失去、傷口和疼痛能夠連結在一起的邏輯。
( 知識學習健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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