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人球』的痛，曾經切身經歷過的人，在當下的茫然、無助，再淒厲的哭喊都是天地不應，那種苦楚，是說不出的煎熬。幾年前，家父就是在這樣的人球事件裡過逝的。人球的家屬也注定餘生，都必須在憤怒、無奈、自責的複雜情緒中渡過。

最近又傳出2起醫療人球事件，不禁讓人感覺像時空錯置的悽涼。這真的是發生在台灣嗎？台灣有最先進的醫療設備，有最精進的醫療技術，有最豐富的醫療資源。為什麼台灣卻一再的上演醫療人球的悲劇呢？而且，幾十年下來始終無法澈底改善。而我們的醫療制度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們的政府官員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今年2月，有名婦女被緊急送到陽明院區急救，由於病患需要心導管設備治療，但是陽明沒有，因此建議病患轉院，但是過程中，陽明竟然是叫家屬自己想辦法找救護車、找病床。陽明院區說明，由於榮總沒有病床，院方無法協助開立轉院通知，院方只好請家屬自行辦好出院手續。陽明醫院事後坦承疏失，並且致贈相當於救護車費用2500元的慰問金。不過家屬認為於事無補，而拒絕了。

高雄旗山桃源國小校長洪英雄說8/31夜裡，有3名學生發燒到近39度，學方緊急將學生送到旗山署立醫院，但是院方卻說「沒有小兒科，請不要進來！」。後來轉到博愛醫院，博愛醫院又說因為醫生回去了，所以沒辦法收病患。衛生署長楊志良得知人球事件後震怒，要求懲處這位拒收的醫師。衛生署9/2對旗山署立醫院開出15萬罰單。

而家父的案例，則是家父因病急送三軍總醫院急救，也是在急診室裡等了6天，而這6天當中，醫護人員除了安置導尿袋以外，根本是不理不睬，更別說有何醫療救治的品質了。我們家屬總是一再的催促，那6天就在這樣無奈的，反覆的求救聲中渡過。急診室裡頭煩躁的噪音、濁臭的空氣，讓家父的病情不斷的惡化。而三總始終都是推說沒有病房。可是這6天當中，我們卻一再的看到許多病人轉入病房。

到第6天，是一位小護士偷偷的建議我們家屬，最好趕快自己找醫院辦轉院，我們這才知道，原來我們該自動轉院。心裡的焦急開始轉為憤怒，既然你三軍總醫院不肯救，又何必拖延呢？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們家屬呢？

後來，是大哥在報社的胡姓同事幫忙下（聽說不久後，他當了中央社社長），安排了中山醫院，我們才趕忙辦理自動出院。讓人意外的是，在當時還有位醫生對我們家屬說，若我們再不轉院，他們就要請社會局強制介入。明明是醫院的拖延，搞的好像是我們家屬延誤救治，氣的我當場衝上去打他，被旁人架開了，至今仍覺得可惜。

而家父轉到忠孝醫院後，命是撿回來了，病情也漸漸穩定下來，但卻因為錯過了搶救時機，留下許多後遺症。最後，父親就在這些後遺症的折磨中，消逝了生命。

父親已經離開幾年了，這個傷痛卻是我一生中的遺憾，始終難以撫平。但是，父親離開後，抱著仇恨的眼光去檢視，才發現醫療人球的現象，不全然在人為因素，而是制度上完全的與人性的需求脫節了。

其實，醫療人球的現象，根本上的問題真的是在台灣的醫療系統。從醫師的選拔、培養、實習、在職訓練，一直到成為一名可以開診的醫生時，他們的養成過程中，所受的教育非常密集和艱深，但卻完全著重在學理與技術，而醫病關係與醫療道德，卻像是最被忽略的一部份。

以醫師的角度而言，當他們進入醫學院後，他們自己心裡都很清楚，自己的聰明是高人一等的頂尖，將來也離所謂的精英份子更近一些。在醫學院七年之後，他們都有比較美好的將來等著他們。（這是人性中主觀的期待，這是一回事。）

但是，當他們一腳踏入醫院後，才會發現，那是一個殘酷的殺戮戰場。（這是人生中無奈的環境所致，這又是另外一回事。）

同儕的競爭、前輩先進的指導壓力、藥商的物慾誘惑、醫院裡的山頭派系、官僚制式的考核標準等等，這些都是，過去書本完全沒寫的人間俗事，老師沒教的明爭暗鬥骯髒事。

加上病人、問題都太多，時間、經驗、支援卻相對太少。如果你是醫師，你的工作心情會如何？老實講，換成你我，再多的愛心與耐心，都會被無聊而迂腐的制度與現實，糟蹋的不成人形，也會被磨的麻木不仁。這才發現，醫師只是比較高級一點的廉價勞工而已。原來，醫師可能比我們更需要心理的調適或治療。

尤其，是在公立醫院裡。如果你仔細一點去觀察，多數的醫療人球，都是發生在公立醫院。

台灣的醫院是有嚴格分級的，像台大、榮總、三總、馬偕、長庚，是一級教學醫院。其他市立或署立醫院，是二或三級地方醫院。再往下就是地方衛生所了。醫學院畢業生當然想往一級教學醫院擠呀！可是這種一級教學醫院，每年淘汰約85%以上的菜鳥醫師，留下可能比較好的。就這樣，以此類推下去，當你是被類推到地方衛生所的醫生，你還有何鬥志？還想到什麼醫德不醫德？

公立醫院醫師的管理制度，本來就有許多待檢討的地方。當談到薪資、休假、退休等福利時，他們比照公務員條例。但是，談到責任與義務時，他們卻又不具公務員資格。這是瞎子都看得到的大漏洞，可是多年以來，主管機關都不願意去改，大概是因為主管多出身於此吧！？

而留在一級教學醫院的『好』醫生，未必是指醫術、醫德、學理或天資比較好的醫生，有些是背景或後台『好』的醫生。之前台大骨科不是就出了一名趙醫師，人家他岳父當時地位可不得了。趙醫師在台大多麼有特權啊！有個人專用的休息室，裡面還私藏昂貴的紅酒和魚子醬，閒來無事還炒炒股票，刺激一下股市經濟，人家不也照樣幹到台大的主治醫師？只是不免讓人好奇，趙醫師的升遷是他的醫術精湛？還是台大醫院的長官們，刻意的巴結討好？

再前不久，一名台大出身的醫生，被指派接任榮總的院長。結果鬧的榮總一堆醫生跳出來大反彈。他們反彈的理由非關醫術或學理，只是新院長非我嫡系的門戶之見，如此而已。

連以上所指的兩大名牌醫院，他們在乎的，完全是個人市俗的競爭、市儈的謀利。台灣的醫療制度裡，從人才的養成到掛牌看診，根本看不到對醫師的道德做有效的評量與追蹤，有誰去在乎「醫德」，這種吃力不討好的精神呀！

所以，真的啦！對台灣的醫療制度，所衍生的道德問題，你就別太計較了。要避免自己變成人球，最好的辦法，還是多運動，保你有健康。多拜拜，保你會平安。問醫生，那差不多等於問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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