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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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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的傳承

孫彤
May 10, 2010
12:0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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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婆婆,我應該稱呼太婆吧。當十九歲的外婆嫁給外公的時候,這個藥鋪世家已經破落了,但是架子還端著,掌權者就是寡居的太 婆。


從小戶人家嫁入大宅門,外婆處處小心事事謹慎,但外婆不是黛玉,是探春。那一次,廚子仗勢欺主,大擺宴席之時甩手不幹,
好脾氣的少爺外公一請再請,就是不來。外婆挽起袖子,顛著一雙小腳,行走如風,卻把一席大宴撐了起來。至於味道如何,外婆沒有透露給我。



論如何,外婆的這一豪舉贏得了家族上下的嘖嘖稱道,太婆也偏心於這個小兒媳。後來,太婆病入膏肓,百藥難醫,不得不依靠鴉片維生,而到最後幾年,連抽鴉片
的力氣也沒有了,疼痛得在床鋪上翻滾。


眼看著一屋子人束手無策,還是外婆,拿起菸槍,燒菸泡,動作笨拙生疏,終於吸到嘴裡一 大口,再呼哧一下子噴出,衝著太婆的臉。


你不怕染上大菸癮?隔著久遠的歲月,我好奇地問外婆。怕啥?治病呢,況且還是自己的
婆婆呢。外婆說,但是她回味無窮:好香啊,那味道,我婆婆老了好久,我再聞到大菸,打呵欠,流鼻涕,忍不住。


太婆也許知道自
己氣數已盡,召集全家人舉辦一個儀式:折壽。就是當著神靈和列祖列宗的靈牌,把自己的壽命自願折給太婆。一個接一個地跪拜,從長到幼,前幾個兒子媳婦們,

有的三年有的五年,似乎真的把自己的生命分給行將就木的老祖宗。外公是小兒子,備受寵愛,他猶豫片刻,給了自己母親十年。輪到外婆了,只見她脆生生一個響
頭,脆生生一句誓言:我願意把自己的陽壽分給娘,二十年。


當晚,回到自己廂房,外公頭一遭對外婆發了脾氣:你傻,折壽二十 年,誰來服侍我?外公當然也是個孝子,但是那年代,他們以為,折壽,確信無疑。


我無從知道折壽到底是迷信的無奈之舉,還是老
謀深算的太婆臨終的試探,沒過多久,太婆仙逝。但是,太婆指給外公一家的遺產,比別家多了一間半的房子。就如外婆盡心盡力給太婆噴大菸,事後太婆總是偷偷
把幾個銀元塞到外婆手裡。


孝順婆婆,不能虧心,總有好報。我就聽到外婆不止一次地說。


外公活到 八十六歲,外婆活到九十六歲。高壽,難道是天道酬孝?



祖母不喜歡母親。我不願意承認,但是事 實。


母親和父親結婚之時,正是祖父一家最為落魄的時節,祖父從著名學者一下子成為反動學術權威,下放農場改造。父親因此受牽
連,大學畢業被分配到偏遠鄉村。那個名叫陳州的古鎮上,露天影院的茫茫人海中,父親偶遇母親,兩人一見鍾情。


母親以未婚妻的
身分首次登門,父親的家正狼藉一片,家族成員各奔東西,迎接母親的是院子裡大醬缸。掀開看,已經生蛆蟲了。母親花費了一整天的時間,掂著筷子把蠕動的蛆蟲
一個個揀出。母親以為,挑揀出蛆蟲的黃豆醬還可以吃的。


母親和蛆蟲的戰鬥,雖然是無用功,但最終贏得了祖母和家族的認可。畢 竟,書香門第不能夠再講究門當戶對。父親,不過是落難的鳳凰。


我就出生在那個小鎮,從有記憶開始,一年當中最為艱苦的長途跋 涉就是回祖母家過年。


臨近春節的那幾天,風雪無阻,步行,搭乘過路卡車,長途汽車,一路不厭其煩。父親護衛著三個幼女,母親
牢牢拖著一個大草包,濕漉漉沉甸甸。到了祖母的家門,興匆匆打開,是一條大魚,我的身高體重一半大小,還有幾隻王八,活著探頭探腦。祖母愛吃魚,這句話母
親記得清楚。


動亂時代過去,終於回到了祖母身邊,父親母親均不惑之年。當時,祖父業已去世,我家就與祖母家相鄰。每每家裡改
善伙食,長相最好的排骨和魚肉的中段部位,姊妹三個眼巴巴看著,出了鍋總是上不了自家的餐桌,父親一準兒趁熱端到了祖母的跟前。即使父親偶爾忘記,母親卻
忘不了提醒。


祖母保養極好,少有皺紋,可能長年累月服用花粉和蜂王漿的緣故。姑姑和父親爭相孝敬,輪番購買。有一次,我記得
母親把包裝精緻的盒子送至祖母房間,祖母仔細地看著母親,說:你也到了保健的年齡了,瞧瞧,臉色這麼差,皺紋這麼多。母親笑笑,沒接話。姑姑們各家不約而
同要了獨生子女,我們家,三個女兒,生活水準怎麼與之相比?


母親生長於小城,母親性格內向,母親不善言辭。這一切,卻是祖母
不待見的緣由。父親很得外婆的寵愛,因為嘴甜,一聲聲媽叫得理直氣壯,比自己的親兒子還親熱;而母親稱呼祖母,總有點怯生生的,標準的小媳婦模樣。名門閨
秀的祖母,最看不上眼的就是這種小家子氣。


但是,母親對祖母,人前人後從未二言。我不止一次聽到母親的承諾:給祖母養老送
終。這句誓言母親從未在祖母面前說過,也沒有在姑姑們跟前說過,她只是當著三個女兒反覆提及。


遺憾的是,母親卻沒能實踐自己
的諾言,因為她先於祖母而去。母親走後不過半年,祖母也疾病突發離世。陪護臨終的祖母,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在替母親盡孝。忍不住想:母親並非食言,她過
早離去,一定在另一個世界,為祖母及早準備,引路。



少女時代,姊姊老是嘲笑我笨:拿不起鍋鏟 捏不了針。姊姊揚言:你做了媳婦,還不被婆婆罵死。我不以為然:什麼世道了,誰嫌棄誰還不一定呢。


當了人家的小媳婦,依然如 故,不會做飯,不會縫紉,而且,不會甜言蜜語。但是,同在一個屋簷下,我和婆婆關係處得還好。


婆婆其實就是鄰家阿姨,目睹了
我的成長,也許就多了份寬容和忍耐。那時候我還是一名東奔西跑的媒體記者,從不按時回家,也極少和家人共進晚餐。但是婆婆總是給我留飯。扣著盤子留在桌子
上的晚飯,有時候被晚歸的我一掃而光,更多時候絲毫未動,因為我已經在飯局中飽餐。沒吃掉的飯菜第二天要倒掉的,婆婆是醫生,恪守著不吃隔夜飯的傳統。



重婆婆,從不反駁,也曾經受到嘲笑,被戲稱標準小媳婦。特別是有了孩子之後,飼養女兒的大政細則,一律對婆婆言聽計從。其實,不無小私心,畢竟婆婆有經驗
還是名醫。偶爾帶著女兒外出,好友猛塞糖果和冰棒,一旁的我大驚失色:不可吃,吃壞了如何向我媽交代?


我媽,就是婆婆。引得 好友大笑:你呀,好像不是孩子的親媽,而是老媽子帶孩子——人家的。


無論是親媽,還是老媽子,我無所謂。有所謂的是,女兒出 生至今,沒光顧過醫院。這是婆婆的功勞,也是我聽從婆婆教誨的回報。


出國之後,生活陡然變故,有著許多的不如意,和老公常有
爭執。老公摔門而去,我氣沖沖越洋電話訴苦。婆婆一準兒偏袒我,跟著我歷數老公的不是,最後話鋒一轉再提及老公的優良之處。放下電話,老公也回家了。他忘
記了適才的吵架,我的氣也消失殆盡。


婆婆在國內寡居,空巢之家,但也生活寬裕。偶爾拜託親友捎回國衣物等禮品,雖然價值無
幾,婆婆也視為珍品。穿戴齊整,遇到友人的讚賞,婆婆一臉自豪:兒媳買的。衣物確實是我挑選,但付賬的是她兒子。婆婆有意忽略了這一關鍵核心。


英 文中,關於公婆的稱呼很有趣:in law,而別與in blood
。有時候,想,孝順父母是天然的,畢竟,自己生命的給予和體內流淌著的血;而孝順公婆卻是人為的,賦予了法律的約束。


中國古
代中那個著名的勸孝故事:兒子背著籮筐準備把年邁的、吃閒飯的父親扔下山谷,孫子卻叫嚷著別丟了籮筐,因為可以留著以後扔自己的父親,不孝之子幡然悔悟,
贍養老父至終。


其實,所有的孝都是傳承的,無論是否有血脈相連。(寄自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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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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