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科學小飛俠惹得禍20131120

2013年九月，真人的版的科學小飛俠搬上大銀幕，小飛俠是五六級生小時候的偶像，一段深刻又美好的記憶，很多人都很期待這部電影的上映，即使是我，小時候也很愛看科學小飛俠。但今天不做評論，只是想起去年底黑熊二弟打來的電話。

接獲黑熊的來電，我嚇得拿著話筒的手不停的顫抖著，不知道這是他第幾次在鬼門關前被踢回來了，我問他又發病了嗎？這一次人有沒有受傷？傷勢呢？車呢？還好嗎？黑熊輕鬆的回說不是因為發病，是為了閃對向來車，一下子控制不好，翻車了，還好他和車上其他人都沒什麼大礙，只是車子毁了報銷了。

我半信半疑的，車都毁了，人怎麼可能沒事，之前那一次車毁了不說，人還躺在醫院觀察了一天一夜，我要他老實跟我說，他還是執意說人只受輕傷，還有受了點驚嚇而已，這次真的跟發病沒有關係。我深深的嘆了口氣，一時接不上話來，甚至哽咽的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想多唸他幾句，又怕他嫌我碎念，以後都不跟我說這類的事，也耽心我的關心及好意，會給他帶來壓力，他的個性我多少是知道的，很有主見，自我意識很強，有時很難溝通。

只能暫且相信他的話，慶幸他現在還能跟我說話，我問他老爸知道這事了嗎？他才說這才是打這通電話的主要目的。老爸是知道二弟出車禍的，但是以老爸愛操煩的個性，鐵定是把二弟唸了一頓，不僅如此，還要求二弟從今以後不要再開車，更不要去帶團及參加活動，甚至連腳踏車也不讓他騎了，二弟哪聽得進去這些，更何況，有些活動都是半年前就排好的，豈是說停就能停，即使臨時要找個人代替也不容易啊。二弟一直說老爸太誇張，太過頭，事情沒有他想的這麼嚴重，希望我能去向老爸說一下，別這麼不講情理，也希望老爸把重心多放在他那三個金孫身上，不要太關注二弟的生活狀況。

可能嗎？我反問二弟，我若真是去跟老爸說了，老爸就不再關心，對他放心了嗎？二弟還是堅持自己的狀況是可以讓人放心的，他有按時吃藥，有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最近也都沒有再發病。我試著讓二弟理解老爸的心情說，五月我才因為車禍骨折，讓老爸耽心不已，才隔幾個月他的二兒子又出車禍，你說，他怎麼可能放心，況且，這也不是二弟第一次出車禍，而且一次比一次還嚴重，要他老人家怎麼放心，在老爸心裡，不管我們年齡到了幾歳，不管我們有多麼獨立，多麼會照顧自己，我們一直是他的孩子，他那牽掛的心只會增加不會減少，這也是我為人母後，才領悟到的情感和牽掛。

腦子回想起三十多年前濛濛的畫面，二弟出事時，他還很小，三歲不到吧，我好像才剛上小學，我們算是個大家庭，和叔叔伯伯都住在三重，我們幾個堂兄弟姊妹們經常玩在一起，大我兩歲的堂哥是個孩子王，常常帶著弟弟們去探險，小女生自成一群玩鬧著。事情發生的那天，我聽到叔叔伯伯們喊著有小孩從樓上掉下來了，當我們趕到後門時，爸媽已帶著二弟飛奔去醫院了。我不記得事發當時的情形，只聽到一群大人們說二弟是從二樓頂掉下來的，落在後面的小巷子裡，大人們有沒有數落我們這些哥哥姊姊們，我不記得了，我更記不得有沒有看到事發時爸媽焦急的神情，只知道二弟住院住很久，爸爸回家時說醫生在二弟腦袋裡拿走了一小塊骨頭，還在頭的側邊留下一道又長又醜的蜈蚣疤痕，要我以後要多多愛護弟弟，不要讓別人踫傷他的頭，也唯獨這句話，我一直記著，一直一直記著。

堂哥和大弟後來有向大家解釋二弟為什麼會掉下來？原來堂哥和大弟堂弟們在玩科學小飛俠的角色扮演，小飛俠們跑到二樓頂去玩，愛哭又愛跟路的二弟在後面追，二樓頂空空的，女兒牆很矮，小飛俠們跑得飛快，二弟追著哥哥們跑，他想著自己也和小飛俠一樣會飛，可是腿短的他，還是跟不上，小飛俠們一下就跑到樓下了，二弟想到唯有飛下去才能趕上他們，於是他學著電視裡的小飛俠們縱身一躍，然後。。。。就重重的跌落到地面了。

這個說法，好像是後來我們再大了幾歲後得出來的結論。當時是這麼的向大人們解釋的嗎？有誰會信呀？不過，小飛俠之說也成為日後我們調侃二弟大難不死的一個很重要的梗，什麼超人，小飛俠，無敵鐵金鋼都不算什麼了，沒有人比他更神勇更幸運的了。

對大人來說，這傷來得突然，對我那濛懂的年紀而言，痛也走的很快，我們還是一樣玩鬧，只是老爸的憂心一直存在，為了保護二弟，特地幫二弟買一頂安全帽來保護他的頭，也許他心裡很清楚，交待我們這群平均年齡不到十歲的小孩們照顧好二弟，有說也等於沒說，不如找其他的替代方案，以防萬一。那個年代安全帽還是個稀有物品，當然也沒有小小孩的尺吋，於是老爸去玩具店買了一頂類似科學小飛俠的帽子來用，哇～這下，二弟還真的成了科學小飛俠，就差一件披風了，只是，摔下來後，他會理解假的小飛俠不會飛嗎？

看二弟能走能跑能跳，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我們幾個做哥哥姊姊的，都當他康復了，除了腦袋瓜上那道疤，不然還真的會忘了他曾經受過傷，我們還是一起玩，一起上學，直到他去淡水念高職。

某一天，爸媽接到學校的來電，說二弟在學校昏倒了，這是多麼不尋常的事啊，我們家族沒有高血壓心臟病史，家人也都很健康，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等到爸媽把二弟接回家休息時，他已恢復元氣，除了臉色差了點，並沒有其他異狀，之後還是正常的上學。但幾個月後，爸媽又接到學校的電話，二弟再次昏倒，還出現類似癲癇的症狀，之後他昏倒的次數愈加頻繁了。

老爸帶二弟回當初開刀的醫院作檢查，但如果沒發病，其實也檢查不出什麼來，醫生最後給的結論是有可是小時候受傷的後遺症，並消極的開藥給二弟，看能不能降低他發病的次數。也許藥真的有發揮它的効力，幾個月內就沒有再接到學校來的電話。老實說，我對癲癇這種病，還真的不了解，天真的想吃藥就可以了，直到有一天，我親眼目睹二弟發作。

那是個星期天的上午，一如往常早起的賴床的全家人都在，當我從廚房欲往客廳走去，聽到二弟房裡傳出怪怪的聲音，我往他的房間探了探，看到他痛苦的呻吟著，接著全身抽搐臉部表情扭曲，一下子雙眼翻白口吐白沫，那畫面太震撼太令人心痛，我衝了進去同時大叫爸媽趕快來，並且想辦法幫幫二弟，防止他咬傷他自己，我哭著叫著二弟的名字的一遍又一遍，希望他敢快醒醒，但任我們怎麼叫他，他全身還是一直抽搐著，直到結束他累的昏睡過去，發作的時間大概有三分鐘吧，但是對我們全家人來說是最難熬最漫長的三分鐘，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我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爸媽的臉上也都掛著淚，有那麼一刻，我們都說不出話來，因為回想起二弟痛苦的畫面，真的太撕心裂肺了，痛啊！

後來，醫生給他的藥做了調整，二弟也一直聽話服用並記錄自己的狀況，之後的七八年，他就沒有再發作過了，也是在那次之後，只要在二弟身邊，我便會自動啟動二弟雷達模式，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關注他的一顰一笑，深怕他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可是二弟高職畢業後，自修考上屏東技術學院，老爸當然不願意讓二弟離家去那麼遠的地方讀書，即使二弟病情控制的很好，他老人家還是耽心突如其來的萬一。這事老爸想必很煩惱，最後還是讓二弟去屏東。

真不知二弟是真的摔壞腦子還是天生反骨，老爸不希望他做的事，不希望他去的地方，他都要做，而且非去不可，學校要實習，他選了一個接近合歡山的梅峰農場；迷上騎腳踏車，他就非得去環島，完全不考慮他自己是個病人，而他那曬黑的皮膚及健壯的肌肉，還真的看不出他身體哪裡有問題，即使那些年平安渡過了，還是無法說服老爸二弟是正常的。即使老爸嘴巴說好，願意妥協，但仍三不五時對我表達他的憂心，連我都覺得老爸操心過頭了。

我結婚後，重心都擺在孩子和老爺身上，對二弟的雷達模式就呈現休眠狀態，直到二弟隔了多年後，又再次發作。二弟唸完碩士班後，也順利的找到工作，某天下班回家，就在自家樓下準備停車時發病了，在樓上的爸媽和大弟小弟，完全不知道二弟在樓下出事了，是對面鄰居看到有人車沒停好，走近看想了解是怎麼回事，才發現二弟昏死在車子裡，鄰居急忙按我們這棟公寓住戶的電鈴，想問是誰家的人，四伯看到是二弟，趕緊叫老爸及弟弟們去把二弟抬上樓，但二弟全身攤軟完全不醒人事，兩個弟弟們抬著他上樓都顯的吃力，後來堂哥也來幫忙，這事驚動了同公寓的親戚們。

當時我不在場，事後經老爸轉述，聽的我都掉眼淚了，聽得出老爸有多麼捨不得二弟受苦，有多麼心疼二弟身上的痛，甚至自責起自己年紀大了，能再陪二弟照顧二弟的時間不長了。我試著安慰老爸，請他放寬心，但為人母後的我，也終能體會此刻老爸的心情，他對二弟牽掛只會增長，只會愈加深刻，也或許二弟再次發作，應驗了他之前的憂慮，多年下來，讓老爸的想法變得很負面，一有什麼事，總是先往壞的方面想，先阻止先拒絕，即使二弟明白那是出自他老人家的關心，但仍不敵老爸的碎唸及嘮叨，變成給二弟壓力，於是父子倆人的衝突漸漸地產生了。

大家說說看，這是不是科學小飛俠惹得禍，但嘴巴這麼說，我心裡的自責，卻不曾減少一分一毫，我都覺得我的症狀快和老爸一樣了。如果事發那天，我沒有貪玩，如果那一天，我有聽話照顧好二弟，如果那一天，不讓二弟離開我的視線，這一切的傷痛，身為長姊的我，責無旁貸，這一切的憂傷與對立就不會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