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習、補習、補習〉(專題報導) (《幼獅文藝》，2006.6)

            採訪者：高淑芬（臺北市立教育大學中文系研究所學生）

民國八十九年，末代高中聯考就此走入歷史，九十年取而代之的是國中基本學力測驗(以下簡稱：基測)。這兩者考試到底有什麼不同？內容上，基測不依據特定教材出題且題目淺，在考題上，多屬中間偏易，但聯考依據特定教材出題且題目較難；基測不可能考時事，聯考卻經常考時事；在教材上，基測用「一綱多本」的教材，各校所學不同，而聯考只需要唸國立編譯館的課本(以下簡稱國編本)即可；在考試次數上，基測有兩次參加的機會，聯考卻是一試定終身的命運。 

過去不論是教改團體還是教育單位，都積極地認為只要廢除高中聯考，學生勢必能減輕考試壓力，在快樂中學習。然而至今五年了，學生的考試壓力真的變少了嗎？相信很多人一定為這個問題畫上了大大的問號。

立法委員李慶安調查全台補習班的數量，指出政府推動教改十年，補習班暴增五點五倍，突顯了學生的升學壓力改並沒有真正減輕。過去，學生只要唸好國編本就好了，現在因為「一綱多本」的教學，各校版本不一，讓老師、學生和家長暈頭轉向。

事實上「一綱多本」不僅造成學生的學習困擾，對補教界而言有有經營上的麻煩，因為需要花更多的心思彙整各校的教學進度。台北市私立劍橋冠大文理短期補習班(以下簡稱：劍冠)，超過十年的英文教學經驗的王主任說：「成本提高了好幾倍。」時間上，學生在補習的時間也比以前多了更多。一位在補教業教數學已逾三十年的蔡主任說：「以前補習補三天，現在要補五天。」所以天天補習，是現在孩子的真實學習寫照。

現今國中的一綱多本，非常地混亂。就常理來說，數學是先從易到難。是先從一元一次方程式學習起，再學一元二次方程式。台北市補習教育事業協會(以下簡稱：補教協會)總幹事張浩然舉例說明，「偏偏有的版本，先教一元二次方程式，先難後易。」這樣無所適從的教學，怎麼不讓人擔心？很多家長都會問補習班班主任說：「唸一個版本夠嗎？」家長除了怕，能為孩子做什麼？政府愈是在那邊高喊「不要補習」的口號，家長對「補習」需求反而只會增加，不會減少。張浩然笑說：「這算是政府對補教業的德政吧！」因為考試制度和教材版本的不確定，家長只有「怕」的份，再加上要考試就要補習的觀念深植人心，所以讓孩子去補習成了買安心的選擇了，補習班自然有它的市場。

不管如何教改，臺灣始終走不出受到考試魔咒的束縛，直到今天依然是「考試影響教學」的路數。補教協會張浩然談到：「補習班其實是很『被動的』。」九十五年國中基測首度加考寫作測驗，近期教育部又宣布，九十六年的作文納入分數的考評，可以預期的，必然將帶動補教業者的生意。

補教業因為市場需求，「作文」成了一塊耕耘的新園地。自從考試政策的轉變，補教業者在作文的這一塊市場，割喉戰的廝殺悄悄展開序幕。「補教界的背多分、密集考試的教學方式，對作文教學也可以這樣教嗎？」「很多人認定只要國文好，作文一定好。是這樣嗎？」台北市私立牛耳美術文理短期補習班寫作部(以下簡稱：牛耳寫說)李定國老師拋出這樣的問題。

大多數的家長意識到，語文能力不是等到考試才需要學習，應該自小學開始扎根，當然動來商機。國文教學，偏重在詞彙句義的解釋，但是寫作重的就是邏輯和創意，也因此在考評上可見組織結構佔了四十%，立意取材佔了三十%，再加上錯別字、格式及標點符號等為評量基準，分為零到六級分。牛耳寫說李定國問：「作文的教學，如果用教國文那套的方法，是不是一種隱憂呢？」過去作文不被重視而現在情況不同，李定國說：「這是一個很好的翻身機會。」專業教作文的老師，在認清自己的教學方法、系統和品質之下，有了一條新的道路。

英文科方面，現在孩子接觸英文較早重口說能力，所以英文程度比以前好很多，但是文法的觀念比較薄弱，所以要補強的是這個部分。就社會科來說，公民與史地都要抓大觀念、大方向，不需要刻意鑽研細節。而自然科，理化部分也幾乎沒有複雜計算題，加強建立觀念，是比較要緊的事情；地球科學與生物部分，考題同樣不會太難，但還是要仔細把題目看完。數學科題目不會太難，鑽牛角尖反而會答不好。

劍冠王主任說明：「從聯考到基測，現在考題比較簡單，但是這並不代表考高分的人變多。因為最好的前百分之一，還是那一些人。」不管考如何改變「『讀通』是最重要的。」當然，建中、北一女等前幾志願高中的窄門，仍舊只是少數人的有資格進入。

題目的簡單化，讓學生容易對自我的在校成績感到滿意，而忘了考試成績所要比較的是全台灣的學生。所幸，國三下學期，會有一個各校的聯合考試(類似過去的模擬考)，會有PR值 的產出。這一個PR值對於真正學測的成績有滿大的推論作用。

其實，不論是基測還是聯考，目的仍舊是不變的：「就是為了升學」既然是這樣的考試機制，學生的壓力還是會存在，不可能因為教育制度的改變而有所變化，差別不過在於考試的方向和教材的不同。為了考上理想的學校，學生的「用心」、「認真」還是不變的致勝法寶，學生的學習態度是一定影響成效的。

可是，補習班的市場真的如同媒體所說，愈來愈蓬勃發展嗎？補教業市場看似很大，但是卻也不斷地被切割、瓜分，補教業找面臨的挑戰。這些年來，因為市場的不景氣，失業率攀升，被資遣白領階級、退休教師和流浪教師，也紛紛開起了補習班，加上現在申請補習班的營業執照比起以前簡單許多，補習班自然是開的開，但是倒的倒卻也不在少數。「會唸書的人，不見的會教書，」劍冠王主任指出：「外行的人太多了。」至於這樣的品質好不好？滿需要時間的考驗的。

張浩然談到：「台北市目前有兩千五百家補習班，實際上只有二十家生意是相當好的。」媒體報導總是拿這兩千五百分之二十來炒做，將補教業者的吸金功力誇大成不已，沸沸揚揚的宣傳報導，讓人眼花撩亂。

沒錯，這些年來，補習班不斷地以雨後春筍的姿態成長，但真正能夠勝出了也多少人？補習班是一個很「現實」的產業，要的就是學生的成績和家長的錢。因此要成為補教界的名師，需要花非常多的心血才有能力在這個舞台上屹立不搖。張浩然說：「爛老師是不會留在這個市場上的。」補習班老師，會教書不過是一個基本的能力而已，還需要會招生、行銷包裝也須一併進行。從前你只要有品牌、教學有口碑，自然可以吸引學生，而現在選擇那麼多，唯有透過行銷把自己推出去，才有勝出的機會。

補習班永遠是站在「輔助」的角色，補習就為了讓學校成績好看，所以補習班老師的地位永遠不可能超過學校老師的，也因此在體制外教學「吸引學生」成了一個重點。李定國點出：「站上台，你就是『表演者』。」你是不是一個有魅力的老師，站上講台就會見真彰，好的老師才有可能一直站在講台上。

補習班的招生，每年都是從零開始的。因為每年學生的年級就會增加，國一變國二，國一學生數就會「歸零」，所以招生一直是補習班的惡夢，但這也是不可以拒絕的現狀。實際上，雖然補教業這一個市場看起來很大，但是真正的補習班人口和過去比起來，算是走下坡了。除了少子化原因之外，「家教」對家長來說，是上補習班的另一個選擇。家教老師到自己家裡，家長可以看到老師的教學情況，同時可以很快掌握住孩子的學習情況，更不用怕孩子會去外頭學壞。

面臨學生人數的減少，「多元化經營」是補教業者的變相經營模式。不少業者加開了珠心算班、圍棋班，以開闢新的財源增加收入。補教協會張浩然提醒業者：「要確認投資的產值是不是能達到預期？要知道自己的勝算點在哪裡，別的經營不一定會勝出。」也就是說，保住自己本有的教學品質，守住自己的優勢，好好地經營比什麼領域都碰觸來的更好。蔡主任就很堅持品質，所以只有開數理和英文的補習班，專心教好自己拿手的科目。

補教界已經凋零了嗎？補教業不能再拿過去的輝煌來比對現今的哀鴻遍野，

站在營利的觀點，只要業者願意在這一塊投資，就要有決心面對考驗，不然遲早只有淘汰的命運。「品質」、「專業化」、「精緻化」的教學，是補教業者必須更努力地實踐，在這看似「黃昏」的產業裡，才會有機會站穩腳步、繼續發展。堅定的意志與努力是「永續經營」千古不變的道理。

       國中學測參考資料：

1. 國民中學學生基本學力測驗推動工作委員會：http://www.bctest.ntnu.edu.tw/

2. 聯合報系網路城邦「關心國中基測」城市：https://city.udn.com/v1/city/index.jsp?gid=379

       特別感謝：

1.     台北市補習教育事業協會總幹事張浩然老師

2.     某文理補習班蔡主任

3.     台北市私立劍橋冠大文理短期補習班王主任

4.     台北市私立牛耳美術文理短期補習班，寫作部李定國老師

 ※作者簡歷：

東吳大學中文系畢業，現為台北市立教育大學，中文研究所研究生。
曾獲全國學生文學獎、雙溪現代文學獎。
專長：採訪寫作、企劃撰稿。
興趣：散步、下午茶，以及傳播議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