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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06 10:50:29瀏覽353|回應0|推薦4 | |
喜歡瀑布。 不知源頭從哪裡開始,經過了何處,轉了多少彎的水流,就在水路盡頭給摔了下去,重力加速度讓它嘩地垂墜,原先幽靜形態散開成一條銀龍俯衝向下。在觸擊石頭瞬時,迸開成一顆顆水珠四散。 耳邊傳來嘩啦啦的聲響,被拆碎卻不足以落地的水霧,順著山風,輕輕地,飄上臉頰、髮間 。 夏季東北角,大顆大顆的岩石就緊緊的盤在公路與藍色大海之間,上頭零星的幾個海釣客背影,遠遠的海洋湛藍一片,除了陽光折射,整片大海似乎平靜得幾千個世紀都不會改變,能感受到張力的,唯有岸邊的浪花朵朵。白色浪花伴隨著耳邊轟轟聲響拍擊著岩石。 我以為:那才是水的表情。 不動的水沒有神情,就像不會微笑的木頭美女。透過單眼鏡頭的視線,看不到安靜的水,那樣的面貌對我來說,吸引力太低。 國中時有一個考題:我們身在北半球,所以當我們漏掉洗臉槽的水時,水旋轉的方向是順時針還是逆時針?我其實不太記得答案是什麼,滿滿一缸水,只會看見平整的水面下降而已,水面下的運動,得是已經接近漏完的狀態才能探見 。性子急的我,還不到結果出現,早已步出洗手間。 記得一次跟著登山隊去溯溪,領隊阿敏一再重複提醒著菜鳥的我們:「水比較綠的部份,可千萬別走過去。」那裡可能會有漩渦。若非她一再提醒,我們這些不識水性的傢伙,可能會大步朝向那綠成一片的河水走去,誰會聯想到,這麼平靜的水面,底下暗藏著強大的急流? 但我該記得的,我該懂得平靜之下隱藏的力量。 那年夏天,熱烘烘的福隆海水浴場,周邊道路就要被融化似的,視線穿過路面冒上來的陣陣熱氣,只見一切扭曲抖動著。 父親一向不耐於與人群擁擠,當沿途車輛併排,尋覓不著一個可供停駐的車位,他便放棄進入,轉向較遠處飯店附屬的海水浴場。 和福隆不同,這個海水浴場規模很小,沙灘邊緣沒有白浪捲上、感受不到被海水沖上岸的感覺,一點兒都不好玩。 我以為是沒有風的關係。 一向自以為謹慎的我,做了一個以為聰明的決定:走向更深處,找尋可以被洋流載回岸邊的位置。「只要不超過警戒線即可。」我想。察覺到身體正無法控制的被不知名力量拉離岸邊越來越遠時,驚嚇得叫不出聲,即便如此,故作鎮定的安慰著自己:待會兒只要拉住警戒線,再沿著線將自己帶回岸邊,一切就沒事。 一個微浪,整個人被打出警戒線伸手可觸摸的範圍外。我慌張了。腦中閃過一篇篇報上刊載的戲水溺斃意外事件報導,但,喊不出聲音,喉嚨裡的聲音像是被吸走般,一點兒聲響也沒有。就在此時,父親英勇的身影迎面而來,一把將我拉回岸邊。就在我要大呼得救之際,父親轉身怒視。 委屈的我無法抗辯:不是自己游過去,而是海流將我拉離開安全範圍的。 那年夏天的經驗,讓我更有抬槓的理由。人家說心如止水,我老是想反駁:止的是水面,還是水面之下? 要如此類比心和水,那麼心的表情是什麼?果真靜得下來?若真要感受那份靜,恐怕就得先閉上嘴,專注的去感覺吧。 隱地說:「不說話比說話難。」這句話恐怕就是說我這種不懂安靜的人。去年初,參加一個禪修活動,感受全然的心的寧靜—我抱著綺麗的幻想。三天兩夜全程禁語。閉嘴以後發現:原來平常我們自己的心中有這麼多聲音,面對每一件事,我們的心裡都有OS,只是沒去仔細的將它區分出來罷了;嘴巴無聲,但心音不斷:手邊的一個工作檔案沒改到、好像還漏了一項工作沒有交接、不知道家中小狗是否有人照顧…疑?剛剛的動作好像有錯、時間還沒到嗎?我睏了、腳麻了耶…像岸邊的浪,一波一波,毫無間斷地持續撞擊著。 透過所謂的口訣,老師教導我們「安靜下來 」的方式。藉由深呼吸、專注,讓自己放掉所有的念頭,集中到很單純的心念中。 緩慢而深沈的呼吸著,專心感覺自己的呼吸,整個身體像是溶解在陽光初探的森林空氣中,放鬆…我以為:跟著步驟所達到的境界該是這樣。只是,平常活像過動兒的我,在旁人都看不出異樣的狀態下,像是和自己打了一場混仗;不斷跳出的念頭無從控制,我想像自己正滿頭大汗的拿著鍋蓋,追著熱鐵盤上四處竄跳的水珠跑著,想要一舉成擒將它們全給蓋住;既然心念難以集中,不斷的對著自己呼喊口訣總行了吧?我是軍隊總司令,一聲一聲喊著口號:「深呼吸,呼~吸~;好,眼觀鼻…」,這樣念頭總不至於走奔了吧?可是,姿勢卻在不知不覺中歪邪,才要調整身軀,就忘了深呼吸;坐著坐著,就在快要接受邀請進入周公的國度之際,某個念頭倏地彈跳出現,驚醒。哎呀,又得從深呼吸開始做起了。我偷偷對自己抱怨著。 「會嗎?我覺得你做得不錯啊 。」聽到我敘述的反應時,指導老師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你聽見水的表情了嗎?我問自己。迎著早晨的葉尖上,輕輕滴落的第一顆露珠,是我想像中的聲音。我還是想像不出靜止不動時水的張力,感覺不到安靜的聲音。 書房夜讀時,斗大雨珠撞上窗子,一下,一下,然後是密集的乒乒乓乓敲撞著玻璃、屋簷, 背景聲是雨水墜落時和空氣交互摩擦的悉囌聲響。我幻想著:小雨珠們有著像藍色小精靈般可愛的神情,正伸展他們細瘦的手腳,相互牽著彼此,輕快地在屋簷舞台上,一跳一跳的表演雨的踢躂舞。 水的表情,不只一種,心在哪裡就看見什麼,而我,透過我那台Nikon相機的鏡頭望去,瀑布仍是首選。 2008.08.31刊於中華副刊 杞人繼續說: 今年上半年做了一些從來不敢做的事,要感謝天使,她真的給了很多勇氣。 我也好想跟我的朋友們說:我好愛她們。因為,生活中的雪中送炭是她們;錦上添花是她們。 她們沒有太大興趣看我寫什麼,卻以這個為理由,送了一份恭賀禮。 一直以來,都有人很疼我,擔心我嫁不掉;擔心我生活上的困難;替我開心我的開心;為我祝福我的願望。 有時候想想,這樣我還需要貪心些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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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