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在現實與虛擬中

傍晚，為了遠離市廛煩囂，圖個些許清淨，來到山上的聯鎖餐廳。揀了靠窗的偏僻角落，點上一分什錦火鍋，打開手提電腦，馬上鑽進其中的世界。

餐廳中既無黃粱飯，也無邯鄲枕，只有一隻螞蟻踽踽於鍵盤上，不知是否正在尋找廣陵人的槐安國入口。註

此時，桌前人影一晃。

我抬眼望去，只見一位年輕女子，披著過肩的長髮。瓜子臉上露著笑容，眼睛雖然不大，卻如星光般閃爍著慧黠的神采，稍黑的皮膚，襯得牙齒更加潔白。

我欣喜的問：「妳是…….?」她不回答，只是打開手邊的書，自如的看著。

我好奇心起，想知道她看些甚麼，說道：「闔上書。」

她輕啟朱脣說：「尼姑畫」，接著補充說明：「畫，是名詞，不作動詞用喔！」說完後，突然噗嗤一笑：「這是借對中的音對」。

我來不及細細品味她迷人的笑容，心念一動的是我剛剛說道「『闔上』（和尚）書」時，心中立即的對偶反應。孟浩然詩曾云：「廚人具雞黍，稚子挽楊（羊）梅。」即是借對中的音對佳構。

這下子我高興至極，隨口即出：「穹闊飛雲雀。」

她不假思索即對出：「林深匿杜鵑。」

我真愣住了，因為這是我還沒有發表過的詩句，難道是心有戚戚，精神交感所致嗎？

我再出：「群峰無夕日」。

她立馬接上：「偶雨半晴天。」

唉呀呀！真是怪怪，剛剛這兩句是我同一詩律中的頷聯與頸聯。「群峰」、「偶雨」，雖可說是寬對，亦可當借對。「群峰（風）」對「偶雨」；峰（風）、雨是音對，群、偶又都是數字對，就算心電感應也不至於一字不差吧！怎麼她就如同看過我的作品一般，對答無誤呢？

我目瞪神呆的望著她帶點狡黠的眼神，這時她的眸子又閃爍著星光般的機靈光芒。

「我是『星兒』，您好。」她禮貌的頷首致意。

「喔！」我不置可否，她的每句話，怎麼都繞著我的心思打轉？連名字都不例外。

正當我欣喜有人可以共同討論文學哲理時，旁邊傳來：「先生，什錦火鍋上菜了！」

我趕緊關上Notebook，騰出桌面空間。抬頭正想自我介紹與提出疑問時，星兒竟已不見了！這無意之間闖進我思考中的女孩，哪去了呢？

我將菜餚一股腦兒全放入鍋中，站起身，以目光搜尋她的蹤影。只有兩對低頭輕聲交談的情侶。

我慢慢咀嚼我的「晚餐」，試圖在腦海中拼出剛剛的圖象，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等了好久，也沒有心思再次打開電腦，只想盡力的擁有那分屬於心智的詩意。

一直等到我抱著遺憾離開時，星兒都沒有再出現。

⊙⊙⊙⊙⊙⊙

晚上打開電腦，連上網路後，MSN捎來呼叫，竟然是「星兒」……

註：

文章中談到「黃粱飯」、「邯鄲枕」（邯鄲旅店盧生遇道士呂翁黃粱夢斷的典故），接著用螞蟻引出南柯一夢（廣陵人淳于棼在槐安國當南柯太守的故事）。都是有名的虛幻文學，如真如夢，亦真亦假。在在都為了我文章中用電腦作比擬的伏筆。電腦打開了，星兒出現，電腦關了星兒就消失了！隱喻現代人與電腦交談，脫離現實的一種新人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