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清楚記得初識的他，不愛說話，頸後束著一撮半長不短的褐髮。他們加入同一個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工作環境，兩個異類就像是磁鐵的兩極，自然而然開始互相吸引、形影不離。每天早上，她總會記得他不愛吃甜，為他帶上一杯無糖的綠茶。

關於耳邊傳來的曖昧耳語，他們從未認真加以討論，僅是笑著否認，然後相偕離開現場。好似刻意的逃避，又或許暗自期待些什麼，來打破這幾年不言而諭的默契。

情人節過後一星期，他們有約。他似乎喝多了，摟著她的腰，把頭靠在她的肩膀。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的親密接觸，每次出門她只肯坐在他旁邊，一向和他親密得理所當然，這一次自然也不會迴避。她安靜收下他所有的沈重氣息，偷偷想像待會左臉可能會被他的熱度灼傷。

彷彿其他朋友都不存在似的，他們倚著對方──自己最要好的異性朋友，緩緩聊敘著最近生活的點滴。例如他的夢想與寂寞，例如她的目標和未來。

『不論是你的夢想或感情，你到底還要膽小多久？不如勇敢嚐試一次吧，只要盡過全力，就算跌個狗吃屎又何妨？至少還有我這個忠實後援會啊！』

『為什麼只有妳能讓我放鬆談心？為什麼妳會這麼關心我？』

突如其來的一記轟炸，教她慌了手腳，而後終於憶起藏了多年的話。

『我當然要關心你啊！因為，曾經，我是深愛著你的。當時我一直在等，只要你說出口，只要你大膽拉住我，那我就會心甘情願跟著你。但兩年時間過去了，我早就已經放棄不等了，可是，當時的心情還是一直沒有忘記。』

聽完往事，他沒有回答，只是仰頭灌下一整杯啤酒，猛然轉身給她一個吻。那個吻有如棉花糖的輕柔細密，卻又重重啃咬著她的全身神經。如此充滿不願與不捨的矛盾，就好像他在她心中的存在一般，讓她腦中一片空白但不由自主回吻了他。

『為什麼？你醉了嗎？』

『那妳又是為什麼？妳也醉了嗎？』

『怎麼可能？但對象是你，我絕對不可能甩一巴掌然後推開的……』

『為什麼？』

『不然你又是為什麼？』

為什麼？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只有震耳的音樂聲回應著他們的沈默。

片刻，他們又按照慣例若無其事的閒聊幾句，然後相偕離開再各自回家。唯獨不同的是，這是第一次，他主動的全程親密握住她的手。她幸福的笑了。

『我從來沒有這樣牽過妳，今天才知道，原來妳的手這麼秀氣。』獨坐在床邊，她難以平靜的反覆回味這夜的一切，想要記下他的表情、他的話語、他的吻……。

啃著忘了帶去送他的苦味巧克力，她心想『我也從來沒有……，今天才知道，原來你的舌尖這麼甜啊！』

哪怕只是酒後的意亂情迷也罷吧！至少，他終於勇敢一點。

遲了兩年的告白，遲了兩年的吻，雖然錯過的激情已經不再重頭，也總算給自己一個交代，沒有遺憾。

2007/02/22　AM　07:03
原稿記於台南家中客房
翻來覆去怎麼樣也睡不著的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