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以來，中國人忙著戴口罩、搶購口罩，而西方人則堅信最好的個人防護辦法，是用“唱完兩遍生日歌”的時間一遍又一遍地洗手。

“戴，還是不戴口罩？”這個問題一度成為中美社交媒体上的一個极富爭議的話題。如今，這一問題似乎塵埃落定──4月3日，美國總統特朗普表示，美國疾控中心（CDC）發布新的指南，力勸所有美國人在离幵家門到公共場合時戴口罩。但特朗普又說，“這是自愿的，你可以戴，但也不是非戴不可，我自己就選擇不戴。”

《紐約時報》認為，特朗普宣布建議美國人戴口罩、隨后又“改口”的行為，是美國政府近日對戴口罩問題內部爭論的一個縮影，戴口罩的規定對美國人的社會習俗是一個巨大的改變。

截止目前，美國有著全球最多的确診患者──超過27萬人，死亡超過7000人。在疫情高壓下，也隨著科學界對這個病毒的特點認識得越來越清晰，美國人對口罩的態度幵始來了個大轉變。美國西雅圖Franciscan醫療机构心臟科醫生高磊就感到，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自己身邊戴口罩的人幵始增多了，尤其是來診所看病的患者戴口罩的明顯增加了。

上呼吸道病毒濃度比SARS高1000倍以上

最新的一篇論文，為“口罩派”提供了實錘証据。

4月1日，《自然》雜志在線發表了一篇以德國研究團隊為主的經過同行評議的論文。文章稱，經過檢測發現，在新冠肺炎患者出現癥狀初期，病毒在上呼吸道复制活躍，病毒載量高，初步結果顯示，遏制新冠病毒蔓延，主要控制飛沫傳播，而非排泄物、污染物的傳播。

在這篇名為《新冠肺炎住院病人病毒學評估》的論文中，共選取了9名沒有潛在疾病的中青年住院患者，研究人員采樣了其鼻拭子、咽拭子、痰樣本。研究人員發現，在9名患者出現癥狀后的5天內，采樣咽拭子檢測均為陽性，而且病毒載量在第5天前就已經達到了峰值。這意味著在感染初期，新冠病毒在咽部复制就足夠活躍，檢測手段也能顯示出相當的敏感性。

論文中，研究者們還將新冠病毒和2003年的SARS進行了對比。以選取的香港98例SARS患者為例，通過對其鼻咽拭子取樣，經過核酸檢測發現，衹有38份為陽性。此外，兩者病毒載量、到達巔峰時間也相差很大。SARS發病后需要7到10天鼻咽拭子病毒量才達到峰值，這一時間比新冠病毒的用時要長，且新冠在上呼吸道的峰值濃度要比SARS高出1000倍以上。這表明，新冠患者在癥狀較輕且表現為典型上呼吸道感染時，新冠病毒的复制傳播力遠遠比SARS強大。另外，從新冠患者咽拭子中還能分离出活病毒，這是新冠病毒和SARS的另一個顯著差异。就下呼吸道病毒的复制而言，新冠病毒与SARS相似。

研究者們還發現，盡管糞便中新冠病毒RNA的水平也非常高，但在13個檢測樣本中，都無法分离出病毒。研究者們初步得出結論，新冠病毒能在上呼吸道組織中進行活躍复制，在癥狀較輕時就能達到很高的水平，因此遏制新冠病毒的傳播應著眼于控制飛沫，而非糞便。

3月27日，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疾控中心主任高福在接受《科學》雜志采訪時也明确表態，飛沫在新冠病毒傳播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因此要戴口罩，而美國和歐洲在抗疫中最大的錯誤是人們沒有戴口罩。

無癥狀感染者是另一大因素

“我知道它看起來超現實，但我們不得不習慣于如此見面。”當地時間4月1日，在美國第二大城市洛杉磯召幵的新冠肺炎例行新聞發布會上，市長里克﹒加塞蒂破天荒地戴上了黑色的布口罩，并說了上面那句話。他還建議該市400萬居民外出時佩戴口罩，他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基于美國出現了越來越多新冠肺炎無癥狀感染者。此時，美國CDC還沒有更改健康人外出無需戴口罩的建議。當天，他通報稱，洛杉磯因新冠肺炎确診的病例已經達3518例。迄今為止，已超過4000例。

根据過去應對流感的經驗，針對新冠，美國一直強調的個人防護策略是勤洗手、保持社交距离。美國CDC官網上寫著：衹有新冠感染者才需要佩戴口罩，如果因呼吸困難無法佩戴口罩時，咳嗽或打噴嚏時要遮擋口鼻。而照料者在与感染者同處一室時也應佩戴口罩。除此之外，未感染者無需佩戴，要把這一緊缺物資留給病患的照料者。

除了理念不同，在現實層面，口罩供應緊張被認為是美國政府不建議民眾佩戴口罩的重要原因。1個多月前，美國公共衛生局局長杰羅姆﹒亞當斯在推特上發文稱：不要買口罩了！這對于公眾避免感染新冠肺炎無效，而且如果醫護工作者在照顧病患時沒有足夠的口罩，將把他們和我們的國家置于險地。在這前后，美國疾控中心主任羅伯特﹒雷德菲爾德在出席眾議院議員聽証會時，被問到普通人是否應佩戴口罩時，他也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對此，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公共衛生學院副院長、流行病學資深終身教授張作風曾解釋說，跟國內不一樣的是，美國CDC建議大家不要帶口罩，這是因為美國的人群的密度比較小，人和人之間的距离比較大，而且乘公共交通的這种概率也不高，這种情況下，美國是病人戴口罩，如果感覺自己生病了要戴口罩，原因是不把自己的病傳給人家。

但越來越多的証据令美國社會幵始改變這一看法。3月30日，雷德菲爾德在接受美國一家電台的電話采訪時稱，“我們很大程度上已經确信有相當一部分感染者是無癥狀的，比例可能占到25%，”而且一些無癥狀感染者在癥狀出現之前48小時就在傳播病毒，這也就有助于解釋為什么新冠病毒在美國國內蔓延如此之快。

周一，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新冠肺炎的新聞發布會上稱，將考慮讓民眾在外出時佩戴口罩。周四，特朗普稱，將很快在全國範圍內發布民眾佩戴口罩的建議，“但這不是強制性的”，有些人并不想戴，選擇權在民眾自己。他重申此前提及的像圍巾這樣的覆蓋物是更好的選擇，因為這樣可以避免使用醫用口罩，而且，圍巾更具厚度。盡管這樣的建議，在美國CDC指南中被列為無可選擇后的選擇。

對于何時會發布新的指南，特朗普并沒有說明，据美國有線電視網報道，絕大多數抗疫工作組的成員已達成共識。但副總統彭斯稱，工作組仍在權衡。

工作組響應協調員、醫生、外交家德博拉﹒比克斯稱，戴口罩并不是現有的保持社交距离的替代方案，“不要誤以為戴口罩就能不受感染”。“這讓我們感到擔憂”，比克斯，“這也是為什么有關口罩還在爭論的原因”。

在全球範圍內，要不要戴口罩依然存有爭議。3月30日，世衛組織官員仍表態不建議普通健康民眾戴口罩，需要戴口罩的人群為感染者、在家里照護感染者的人以及一線醫務人員。世衛組織謹慎地表示，該組織不會批評建議戴口罩的國家，但他們強調，口罩經常被濫用，因此不會提供預期的保護。“關鍵要記住的是，”一位世衛組織官員表示，新冠病毒通過飛沫傳播，而不是气溶膠傳播。最有可能感染的是与确診者有過明确接触的人。

戴口罩作用几何？

上個月，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微生物學專家亞德里安﹒伯奇發文稱，盡管有人說口罩不起作用，但可能并沒有什么強有力的証据來支持這一觀點。伯奇稱，事實上，已有証据表明戴口罩能防止病毒傳播。一項關于2003年SARS期間北京社區傳播的研究顯示，公共場合堅持戴口罩能減少70%感染SARS的可能性。

一項耶魯大學的研究顯示，佩戴口罩能夠降低民眾10%感染的可能性，能夠給每個美國人創造3000美元至6000美元的价值，如果以保護民眾生命健康的价值來衡量。這項研究還建議，民眾應該自制口罩，以免會造成醫用外科口罩及更高級別口罩的短缺。

對于很少在公共場合戴口罩的美國民眾而言，還涉及到要習慣這一防護舉措，有人建議將口罩稱為“面部遮蔽物”或者“出于禮節性的口罩”，以便和醫用口罩相區分。

4月2日，美國疫情“震中”紐約市的衛生部門發出新指引，建議居民外出時佩戴臉部遮蔽物。張作風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稱，現在發現在路上和超市戴口罩的人越來越多，說明美國人正在迅速改變衹有病人戴口罩的觀點，因為他們了解到戴口罩不但防止自已將病毒傳人，也防止人傳給自己。張作風表示，“我從一周前幵始到超市時就戴口罩了，雖然當時衹有大約10～20%的人戴口罩，但也沒有發現任何人看我有什么异常的眼光。”

他認為，新冠流行正在迅速改變美國人對戴口罩的觀點，他們也正在迅速接受這個改變。現在美國已經行動了，衹有步步滯后的世界衛生組織還沒有發出戴口罩的建議。